第21章 花酒
“喂……”戚行野凝眸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上官离回过神，才想起来问：“对了，你今日是来做什么？”
戚行野道：“来给你解围啊。”
上官离冷笑一声：“谢谢谢谢。不过我没有同你玩笑的意思。”
戚行野刚要开口，上官离又补充道：“有事直说。”
戚行野有些无趣地放下瓷杯，顿了一下道：“路过，路过。”
“路过？”上官离有些狐疑地瞅了他一眼：“世子殿下这么清闲？”
戚行野耳根微红，指尖摩挲了一下，拐了个弯道：“其实，是我的手伤。”
上官离这才想起来月前追捕五身鬼时戚行野受的伤，便问道：“怎么了？”
戚行野撸了撸袖子，把左手摊开给她看：“留了好大一个疤，怎么也不见好。是不是中邪了？”
上官离小心翼翼地捏着他的手看了一眼，道：“什么中邪，明明是伤口割得深，哪有那么容易好。”她把戚行野的手一推，“捉鬼那日，谁还没受两个伤？娇气。”
“你受伤了？”戚行野的手轻颤了一下，尔后微微收紧了些。他看着手心里那道狰狞的疤，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
“也是手伤。不过没你如此严重。”上官离看着他这副表情，忽然站起身往里屋走去，很快又返身回来，手里拿着两个精致的小瓶子，站定道：“这个药，或许有用。”
戚行野瞧着被放在桌上的小瓶子，问道：“当真？用的什么药材？”
“总之祛疤效果很不错。”上官离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你不要就还我。”
“要，怎能不要！”戚行野一把抢回小瓶子，“这铁公鸡都拔毛了，本世子岂能不给你面子？”
上官离睨他一眼，没说话，忽然伸出根手指，朝他勾了勾。
戚行野把瓶子往袖子里一揣：“不给。”
上官离摇了摇头，示意不是这个。
戚行野眼睛一眯，迟疑着伸出自己的左手，见她没反应，便道：“你都送了药了，这怎么好意思……”
上官离微微笑道：“您说什么？”
戚行野五指一屈，茫然道：“什么什么？”
“你不会还想我帮你上药吧？”上官离往后一靠，微不可察地笑了声，指关节轻轻扣了扣桌子：“拿钱来。”
戚行野：？
“拿了我的药，不该给我钱？”上官离嫌弃道：“抠抠搜搜的。”
戚行野：“……”
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行，你狠。”戚行野猛得站起身，从怀中掏出颗碎银子丢在桌上，几分置气道：“给就给！”
上官离垂眼眄了眼那颗孤孤单单的小碎银，仰首道：“不够。”
戚行野瞪直了眼：“不够？就两瓶破药，你耍我呢？”
上官离抬眸盯着他，很是认真地道：“那你报官吧。”
戚行野咬了咬后槽牙，又摸出两块碎银子拍在桌上，微微俯身凑近道：“本世子今天就不该来！”
语调恶狠狠的。
上官离轻轻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走了。”戚行野敲敲桌子，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上官离遥遥追问道：“去哪儿？”
戚行野闻声回首，唇畔勾起个不怎么友善的笑：“喝花酒！”
“喝……”上官离怔了一下，看着戚行野的一角衣衫消失在转角处，低声重复了一遍：“喝花酒。”
喝花酒！
金陵城内有道出了名的花街，叫一字巷。
虽说是巷，但很宽敞。每至夜色降临，这道花街之上可谓人潮涌动，声色犬马，数之不尽的灯火楼台，觥筹杯影交错，四下纸醉金迷，摇曳生光。
在一字巷里，有座王牌青楼，名唤柳娆居。
听闻柳娆居内有身姿聘婷的窈窕美人，有酒水漫漫的清冽芬芳，更有余音绕梁百十余天的新鲜小曲儿，但就是没有庸脂俗粉，就是没有不堪入目的酒肉饕餮。
它火就火在这。俗而清雅，色却不昏。尤其很对那些有头有脸的公子哥的口味。
上官离慕名已久，早就想来瞧一瞧。在踏入柳娆居的那一刻，就深以为然。
确实不假。
柳娆居的布置奢华大气，彩珠蒙络，丝丝缕缕的乐声格外清越，伴着女子的痴痴笑声和隐约低语频频作响。
上官离掂量着从戚行野那里坑来的银两，一手抄着个很有韵味的折扇，着一袭男子流袍，小腰一束，头发一扎，仗着眉眼清隽，骨骼流畅，就这么斐然遥遥一立，倒还真有俏丽几分公子哥的模样。
眼尖的鸨母很快就察觉到了面生的新客人，连忙堆着笑脸迎上来，忸怩道：“公子不常来呀，快这里坐坐，是只听曲儿还是喝点小酒呀？”
上官离把碎银子摆在桌上，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道：“来壶酒，一盘芸豆子。”
“好嘞，就来。您今日可赶了巧，逢我们柳娆居绣球节，今日活动多多哦。我们的玉牌金筝娘，一会儿就献艺，您稍坐啊。”鸨母把银子一揣，一边热情地招呼小二给她上酒，一边推销着店内的乐籍姑娘。
玉牌？
上官离皱了皱眉。似乎略有耳闻。
好像是说这柳娆居里的姑娘大体分两种，一则挂花牌、一则挂玉牌。花牌姑娘自是以色侍人，入了夜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过分就好。可若是玉牌姑娘，便是乐籍在身，有几分技艺伴身，除非是姑娘自个儿愿意，否则是动不得的。
这样倒也好。
清酒呈上来，那边的玉牌筝娘也开始献艺了。
清洌的琴声从指尖倾斜而出，宛若碎玉落在银盘上，玲珑清脆，声声入耳，十分婉转动听。
不过曲儿还没听几声，上官离就发现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劲。
先是听见有几个姑娘在一侧窃窃私语。
“瞧，哪里来的小儿郎，长得真俊。”
“倒是面生，新客吧？”
“我也没见过，仪态好好，好久没遇见这么俊俏的公子哥了。”
“那你去呀，把你的绣球给他！”
“哎呀，羞煞死人了，我不敢嘛……”
“娇羞什么，你不去我可去了……”
上官离皱了皱眉，还没什么反应，就见一个袅袅婷婷的丰腴美人走过来，先是言语上调戏了两句，紧接着就把一个扎得很是漂亮的绣球放在了他的桌上。
“小公子，第一次来吗？奴家陪您喝酒呀。”
女子清淡却媚人的香气一阵阵儿袭来，上官离下意识地推搡了她一下，表示婉拒，但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许是见有姐妹上了，剩下的几个也按捺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开什么玩笑，这公子哥脸白皮嫩，气质出尘，瞧着又矜持知礼，在这儿可真是稀有物种了，恰逢一季一度的绣球选美大会，这能轻易放过吗？
台上的筝音不却，台下一个可怜的老神棍很快便被几个各有韵色的大美人团团围在中间，叽叽喳喳地调笑个不休。
“公子是金陵人吗？怎么从没来过我们这儿呀？”
【绣球+1】
“公子喜欢听什么曲儿，奴家都会唱。”
【绣球+1】
“公子今晚留宿吧，奴家可稀罕您呐。”
【绣球+1】
“公子……”
“公子……”
【绣球+10086】
上官离颤抖着手端起酒杯颤抖着饮了一口，又颤抖着放下，颤抖着说：
“不必了，多谢姑娘美意。”
“姑娘可否稍稍退一点？”
“姑娘也很美。”
“对不起姑娘，你这么大，我有点晕……”
耳畔是一声掩过一声的莺燕齐鸣，饶是上官离态度冷淡疏离，但桌上的绣球依旧在极短的速度内堆成了一座颇为壮观的小山。
上官离：救命！！！
一名过路的小二端着盘子好不容易挤进一众环肥燕瘦，贴着上官离耳畔道：“公子看您面生啊，第一次来？”
上官离欲哭无泪地点点头。
小二热心科普道：“哈哈哈，您是赶上时候了，您有所不知啊，我们这绣球节又称花街选美大会，一季一次，总是热闹。”
上官离脸上又青又白的：“选美大会？”
“您瞧，这往日，都是公子们选姑娘，每个季节这时候就由姑娘们反选，把自己的绣球丢给心仪的公子哥。每次的前十名都能亲点美人共度良宵，前三甲就能得我们的花魁姐姐亲自侍奉。这么多绣球，您呐，有福咯！”
上官离听罢，看着一桌子五颜六色的绣球，嘴角抽搐了一下：“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小二连忙道：“要！当然要！谁不想要？”
“除非你不是男人！”
上官离：“……”
啊这，那个，她好像……
她咽了咽口水，环视了一眼周遭的莺莺燕燕，心道：要命，要命！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曲毕陈情，酒过三巡。
戚行野单手捏着半边珠帘，微微朝下观望，杯中的酒随着手腕晃动轻轻漾开。
“三十三只。”柳明召叹了口气，看着戚行野那边堆积如山的绣球，摇头道：“真是旱得旱死，涝得涝死啊。”
赵归杭瞅了眼柳明召手中寥寥绣球，笑道：“无碍，往季戚兄不也是这么受欢迎。”
戚行野咽下一口酒，往那边扫了一眼，已是有些醉了：“羡慕？”
柳明召道：“啊！！羡慕死了！！我做梦都想听花魁姐姐亲自给我弹一曲。”
戚行野笑道：“弹得确实不错。好听。”
“也就戚二能听到。”蒋文殊有些不悦地撇嘴道：“你瞧你，这次比上次还少。”
柳明召连忙辩驳：“你也不遑多让！”
“你！”
赵归杭轻笑了声，拍拍戚行野的肩：“想好了没，这回想点哪个娘子？”
戚行野闻言摇了摇头，两颊微微醉红，看起来有点索然无味的样子：“随意，你觉得呢？”
“自然是……”赵归杭刚要说，就听闻一楼戏台中央的鸨母开了嗓。
“感谢诸位公子捧场！恰逢本季绣球节，诸位手中的绣球也已经统计完毕，下面就由妈妈我来揭晓本季的公子排位。”
戚行野神色淡淡，并没有很在意，一副已经参透结局的模样。
“唉，”柳明召摇了摇头：“戚兄肯定又是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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