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头条
“今日头条新鲜出炉！一文一张，一日快报！”
“无良鬼屋，害人不浅！揭秘第一鬼屋的暗箱运作。”
“重磅！金陵鬼见愁心怀不轨，定国侯世子险些命丧百鬼集！”
“论无良鬼屋的倒掉！凶险百鬼集赚黑心钱！”
……
日上三竿，上官离托着疲惫的身躯推开店门，直接一头栽进了柜台里，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看着三天没摸过的账本，心里直发苦。
接不到活了。
自打日前戚行野在她的鬼屋二次晕倒的新闻曝光后，她的鬼屋就被打上了“凶险”、“有生命危险”“赚黑心钱”的标签，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些无端的言论何以兴起的。
许是被他的兄弟们抬回府时有人瞧见了，一传十十传百，又遭有心人炒作报道，在金陵城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定国侯世子风评小小被害了一下，但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至于这平息的手段，那可真是一言可蔽——甩锅！
就是那垃圾世子戚行野为了维护他尊贵的脸面，派人在城中大放谣言，捏造事实，说是鬼屋内有异，恶鬼凶险，掌柜心怀不轨，想赚黑心钱，总之就是将黑锅统统推到了她这百鬼集头上来，全然把这人胆小怕鬼的真相掩盖了过去。
只是戚行野这人是真的有万人迷光环，哪怕他有花心多情的名声在外，依旧有很多迷妹，不止迷妹，男粉丝也是大有人在。因而哪怕她也想了许多办法澄清，金陵百鬼集风评遭害仍旧是无可逆转，连带她这阴阳师的老本行都糟了株连，城里城外鬼患不减，来找她驱鬼的客人却是越来越少。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岂有此理！”上官离狠狠一拍桌子，一口银牙都欲咬碎。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达官显贵仗势欺人的事儿她见得多了，可第一个能这么甩锅的，他戚行野还真他妈是第一个！这口恶气不出，还真难为她黑心的美名了。
正思忖间，店门忽然被敲响。
上官离有些意外地眯起眼，往门口瞧去。
只见一个身着麻衣的男子背着个塞满了卷轴的包踏进店门，憨态可掬，遥遥冲上官离行了个礼。
上官离连忙直起身子回礼，试探道：“客官？您是捉鬼还是参观？”
那人摆摆手，上前几步：“您好，我是金陵日报的采风官，想找一下百鬼集的掌柜。”
上官离如临大敌：“做甚？”
采风官解释道：“噢，就是这些日子关于鬼屋风波，想做个简单采访。”
“无可奉告。”上官离本还尚有些犹疑，一听什么鬼屋风波就觉得没什么好事，多半又是那破烂世子派来的水军：“你请回吧！”
“唉别别别，别呀！您就是上官仙师吧？”那采风官连忙拦住上官离，劝说道：“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下日前关于百鬼集无良经营的传闻是否属实？定国侯世子怕鬼的消息是否是您有意捏造呢？他在鬼屋内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您又在此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上官离极不耐烦地站起身，把账本子一拍：“不属实！也并非我随意捏造！倒是你们舌灿莲花，颠倒是非，害得老娘的店三日半文进账不见，无良邸报，你竟还上门触我霉头？！”
采风官被她吓得颤栗了一下，登时信誓旦旦地保证起来：“上官仙师，我们金陵日报绝非三无小报，素来以报道最真实的社会事件、利民便民为本，官家直营，童叟无欺！请您放心，我们不是热点的杜撰者，我们只是事实的搬运工！”
上官离看着他一双无比真挚的脸，听着他慷慨激昂的广告词，唇边溢出一声冷笑。
呵呵，这位采风官还真是油麦啊！
她讽刺道：“真的？我说什么你写什么？”
“呃，当然，但我们会先审核一下您的措辞和可信度，删去一些冗余浮夸的叙……”
“唉！打住！”上官离五指张开，把手一抬：“那不还是随你们编撰，上回是恶鬼害人，改明儿就得闹出人命了。您还是请回吧！”
“我向您保证绝对不会！而且！”采风官一脸焦急，见她再三逐客，霜打的茄子一样，嗫嚅着说完了后半句：“而且受访者若给予我们热点事件的一手独家授权，可付十两白银作为报酬的……”
上官离听闻，眼珠子刹那一亮，立刻收手回望，耳朵快凑到了人家跟前：“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采风官被她吓了一跳，捏着背带子，磕磕巴巴地重复了一遍。
居然有钱拿！还是十两银子！这下个月的开支都不必愁了吧！
得到肯定答复的上官离变脸快得像唱戏，立刻面若桃花迎春风，不住颔首道：“成交成交！何时开始？”
“当真？！”那人顿时喜上眉梢，嘴巴快咧到了耳根子，跟她同频点头：“随时！”
隔日。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金陵日报，今日头条！”
“金陵第一公子戚行野见鬼怂，被鬼追了半条街！”
“定国侯世子恣意是假，胆小是真！金陵见鬼怂名不虚传！”
“金陵名人戚行野鬼屋二度晕倒，第一公子人设或将崩塌？”
……
戚行野把买来的小报一股脑儿摔在桌上，头顶直冒火：“荒唐！”
“我说戚兄，何必动气呢？”柳明召给他斟了盏茶，一屁股坐下来道：“不过是些蜚语流言罢了。”
戚行野看着他，冷笑一声。
“戚兄，你就不好奇，事儿都过去了三天，这消息是如何二次发酵的？”
戚行野懒得跟他斡旋，嘴角落下来，一个眼刀飞过去：“你们如此声势浩大地把本世子送回来，你说是如何发酵的？”
“戚兄此言差矣，”柳明召把这扇一收，敲了敲桌子：“我柳明召怎可能放任那些无知黎庶乱嚼舌根？凡在现场的悠悠众口，早在日前就处理妥了。”
戚行野抬眼，眸色沉了一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柳明召哈哈一笑，起身道：“就当是哥几个一时过失吧，一会儿我就带人去清理谣传。但讲真的，我是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您就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了呗。”
戚行野观他神情不像有假，不觉皱了皱眉头，复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戚兄？”
“那会是谁？”戚行野的神色十分认真，抬头望着他。
“据我所知嘛，前两日的热度应该早压下来了才是，按理说，不应该啊？”柳明召摸摸下巴，摇开折扇：“不过我听闻，这两日金陵百鬼集的生意不太好。”
戚行野一听到“金陵百鬼集”，不免想到自己的屈辱黑历史，脸色也跟着黑了一分：“活该。”
“不是，戚兄，我是说，百鬼集生意不太好哦。”柳明召把扇子一转，还是一副笑靥，话却意有所指。
“生意不好？”戚行野垂眸，轻声重复了一遍。倏尔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睛微微瞪大，额上隐显青筋，低喝道：“百鬼集！”
柳明召挑了挑眉道：“好啦，戚兄息怒，今晚百雀楼有最新的曲儿听呢，我晚间来找你一起去？”
“不了。”戚行野胸口起伏几下，抿了口茶，抬眼道：“过几日家父生辰摆宴，府上还得有人操持，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柳明召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行。侯爷生辰那日我等定携礼恭贺。”
戚行野皮笑肉不笑地送走了柳明召，转头看着地上皱巴巴的小报，眸色沉下来，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百鬼集，还有……鬼见愁。
不愧是事实的搬运工，采访不过第二日，头条便易了主。
“哈哈哈哈，金陵见鬼怂！”上官离无情地嘲笑了一番，美美地把最新的邸报看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能将头埋进去亲几口。
一旁的瓶装鬼暗戳戳地探出个头来。
上官离把它摁了回去：“老实点。”
“什么见鬼怂？”瓶装鬼又把头伸出来。
上官离好脾气地真给他解释了：“就是怕鬼的人。”
“怕鬼？”那瓶装鬼看着很是兴奋：“连我也怕吗？”
“当然不……”上官离刚想一口否定，倏尔想到了什么，没忍住嗤笑了一声，转而到：“当然，许是连你也怕的。啧啧啧。”
瓶装鬼一向都是供人赏玩，整日闷在瓶子里百无聊赖，听闻世间竟还有人怕他，只觉得鬼生有幸，更加兴奋了：“那我我我！”
“你什么你！”上官离再次把他摁进去：“不关你事儿。”
瓶装鬼有些不高兴地瞪着她。
上官离还待说些什么，忽然有人敲敲门，递了封裱花的金印帖子来：“姑娘，有你的信。”
“信？”上官离有些意外地看着那封印火漆的信，指了指自己：“给我？”
“自然是给姑娘的。”那信使笑了笑，把信放在桌上便离开了。
上官离无亲无故，连朋友都少得可怜，实在想不出有谁会给她写信。
她半是疑惑半是懵地拿起了信封，沉甸甸的。再仔细一瞧那漆印，霎时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定、定国侯府？！”
她愣了一下，拆开信封，取出了里面一张十分华丽，一看就很有钱的请帖。
“敬启者，上官仙师。展信佳。早闻金陵鬼见愁美名，敬仰已久，未逢机遇请教一二，甚是惋惜。兹定于农历六月初二申时初于定国侯府内举办家父戚寻章五十寿辰，愿以佳肴美酒迎，诚邀仙师莅临，若蒙赐教，幸甚至哉。五月三十……”
“戚行野，恭请？！”
上官离直接傻眼了。惊呆了老铁，这是什么表演？
戚行野？那个大小姐脾气的风流纨绔？
请她？一个名声滂臭的十八线阴阳师？
没搞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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