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开张
她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还不待她阻止，饿死鬼已经化作一团煞气，二话不说冲进屋里就提溜了个人出来。
“别啊！”上官离见饿死鬼两手一扒，像是真要把人给撕开一般，心惊肉跳，连忙尔康手叫停。
饿死鬼闻声愣了一下，回头不解地去看上官离，手上一松，那被抓的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连忙跑了。
而在旁人眼中，这一幕却是变了味。
众人看不见鬼的动作，只看见一团黑气把人提溜了出去，然后上官仙师一声厉喝，大手一抬，那黑气就缴械放了人。
人群立刻躁动起来。
“天呐，是仙师！仙师作法救了他！”
“我也看见了！仙师太厉害了！”
上官离嘴唇一抿，耐心解释道：“老兄，我是人，不吃人。”
饿死鬼嘴一撅。
“而且，包子不好吃吗？为什么要吃人呢？”
饿死鬼道：“他们生前欺负我。”
上官离道：“他们？可你不是已经吃了姜澈报仇了吗？这里的人，他们中的很多同你一样，生前也没有做过坏事。”
饿死鬼眼睛耷拉下来：“没吃。”
上官离一怔：“什么？”
“没吃。”饿死鬼老老实实地摸着他大得离谱的肚子：“我可能消化不良……”
对了。鬼哪里需要吃饭，他们通常以恶念煞气为养料，以生人阳气为补品，人肉是断然不可能消化的呀。如此说来，这姜澈或许还活着？
上官离瞟了一眼饿死鬼的肚子，忽然计上心头。
“这样吧，你跟我回去，我以后包你顿顿吃饱，如何？”
一听这话，饿死鬼眼睛一亮，喜上眉梢，样子有些滑稽：“当真？”
上官离什么人？江湖第一神骗手！
论起骗人她从来不惧，这骗鬼嘛自然也是一套一套的：“当然！我保证！顿顿吃香喝辣。”
饿死鬼立刻道：“好！我答应你！”
上官离抬抬下巴：“不过有条件，把你……的那两个人，都吐出来。”
“没问题！”
“以后也得听我的，不许出来作乱！”
“一言为定！”
上官离本是试探着提的条件，没想到这饿死鬼是个一根筋，态度亦是出奇得好，看她的眼神活像见了妈一般温情脉脉。听到吃饭两个字，更是什么都满口答应，倒是叫人很是意外。
她从褡裢里摸出一只乾坤袋：“你先进来。”
饿死鬼一声没抱怨，十分乖巧地照做了。只见一簇簇黑气慢慢汇聚在一起，片刻一齐钻进了那乾坤袋子里，一时间风停雾散，云开月明，红火琉璃灯又重新亮了起来，只剩一地杯盘狼藉。
“饿死鬼被上官仙师收服了？！”
“恶鬼被收了！收进袋子里了！”
“天呐！不愧是金陵鬼见愁！”
一传十十传百，上官离收服作乱多日的邪煞饿死鬼一事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金陵城。说金陵出了个神仙阴阳师，手可摘星辰，脚可镇厉鬼，一手符箓术法耍得那叫一个天女散花，颠倒乾坤。不止如此，连城里的孩童都唱起了“黄裱纸，红朱砂，鬼见愁，镇邪煞，一张符，平天下”的童谣。
可无论百姓把上官离吹得多么天花乱坠，阴阳师本人都还是懵的。
直到以后的又一次捉鬼途中，她再次打出那张符，又一次看见了鬼的真形，听见了鬼的嗫嚅私语后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那道符，是真的阴阳术法，可以通阴阳，开天眼，让她能跟鬼交流。且不止，用了这道符的鬼看她都莫名其妙带个高光滤镜，如果话术好的话，甚至都能将她的话奉为圭臬，唯她马首是瞻。
这老头以前天天忽悠，这次却真的没骗她。只恨她没早些参透这阴阳符箓的用法，白白喝了这么多年西北风。
金陵鬼见愁的名号一响，就响了足足一年。
江湖谣传是这一年以来，鬼见愁从无败绩。
其实也不算夸张，因为上官离自打发现那符箓的妙用后，每每都是靠她那张巧舌如簧的嘴和讲不完的大道理收服那些所谓恶鬼的。毕竟她是叠了“鬼见愁”的超级buff的，做不了万人迷，还做不得万鬼迷吗？
而且，这些恶鬼说罢了不过都是生前有执念的人而已，就像那只饿死鬼老兄一般，通常都很一根筋，因而只要咬定他们的执念，就等于直接拿捏。
不过这一年的大殷并不似往年那般顺遂，倒不是有灾疫之类，而是出了鬼患。不止是城内外，连外城诸多地域都频频传讯说是今年风水差，到处都有邪祟作乱，一时间还出现了阴阳师供不应求的现象。
自打上官离收服了饿死鬼，把姜澈完璧归赵后，她拿着姜氏夫妇送来大批银两，买了间大院子，有钱喝酒吃肉，没钱摆牌捉鬼，这一年过得还算悠哉。
只不过，若说烦恼，倒也是有一个的。
她这一年大大小小收了不少鬼，都暂且把他们安置在自己这个大宅子里，虽说他们都还算听话，但是破坏力也是惊人，三天两头打一架，她前月刚收的一只大头鬼，跟没长眼睛似的，行走缓慢但就是常常撞墙撞树撞房柱，头还铁，一撞头没事，再一看，你妈的树倒了。
因而她每个月光修院子就得花好多银子，银子流水似的哗哗往外泄，看得她是格外心疼，便干脆把院子推翻重建，直接搞了个封闭多隔间的大屋子，还浇铸了铁筋水泥，就是为了防止恶鬼拆家。
不过这新院一建，却意外捡得了个商机。
到底是金陵鬼见愁，出名之后，时常有慕名而来的阴阳师，一为请教，二为参观。如今鬼屋一建，来参观的阴阳师就更多了，上官离见此情形，干脆直接收费参观，小牌子一挂，日日都有进账，美得不行。
她还思虑半晌，特意花半贯钱，去给她的鬼屋打了个招牌，叫“金陵百鬼集”，挂在门前，十分气派。
然而事情发展往往出乎她的意料。她火得莫名其妙，她的鬼屋也火的莫名其妙。
因为毕竟她的屋子里关的是真鬼，所以参观者往往会被吓到，她本以为这样生意会变差，还教育她的鬼子们要温和一点，不要见人就龇个大牙，跟见了雠敌似的。
孰料这群人越是被吓，越是上头，跟中了邪似的一个个趋之若鹜，排着队来找吓。
自从有人在她的鬼屋里撞到画皮魅鬼心神激荡或是散财鬼白赚了银子后，她的鬼屋就在金陵城火了起来，不只是阴阳师，管他是朱门大户、官宦侯爵还是普通小老百姓，都愿意花这几钱来图一乐，这段时日的鬼屋说是门庭若市，往来如织都不为过，
然而就在日前，她的鬼屋里来了个客人。
据说是定国侯的世子，金陵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少爷，一出生就镶金戴玉，逍遥恣睢，相貌英俊，整日跟着他那群狐朋狗友流连酒楼茶馆，时而兴起还带着小蜜纵马打猎，花一样的姑娘流水似的往腿上坐。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潇洒倜傥的风流佳子，日前跟着朋友来鬼屋玩，然后吓晕在了里面。
吓晕的是谁？定国侯世子戚行野！有粉丝有流量世家公子啊！
这可不是个大八卦，隔日就上了金陵日报的头版，连带着她这鬼屋的名声都跟着一落千丈，甚至还有戚行野的迷妹粉丝朝她的招牌丢臭鸡蛋。
这能忍？
然而不待她去找戚行野的麻烦，这人却自己找上了门。
眼前人一身笔挺的金银线缕织锦，气度确实不凡：“你好老板。”
上官离拿笔支着下巴，眯着眼睛打量眼前这位大名人，缓缓道：“世子？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戚行野实在端得一副好相貌，脸上一丝赘余的线条都没有，骨骼清晰，眼眶深邃，十分清隽英挺。许是他父亲定国侯本就是不一般的人物，他虽跟着其他世家子弟一齐浸淫花丛，却没有那股子低迷腐烂的臭味，给人感觉倒是清爽。
只见他把手一背，抿着嘴瞧了一眼牌匾：“进去，看看。”
上官离脸一沉。好家伙，明明是自己胆子小，害她背了黑锅，居然还好意思再来？
她刚要出声怼上几句，倏然一锭白花花水灵灵萦回着月华般光芒的大银子从男子银丝织袖里滑落到了她的案上：“行吗？”
“行，当然行，进去吧。”上官离铜钿眼里千跟头，一看见银子眼睛都亮了，十分爽快地把门一推，又欲丢给他一个铜镜：“遇鬼发狂就照它，遇到意外就打碎，我来救你。”
戚行野皱了皱眉，眼神冷冷的：“本公子才不用这玩意儿。”
开玩笑，本来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才二探鬼屋，他怎么可能再用这东西？
上官离只觉得好笑：“日前难道不是世子吓晕在里面吗？若不是你的朋友打碎镜子，我又如何来救你？”
听到“吓晕”两个字，戚行野一张脸青了一瞬，眼刀直直飞来：“你闭嘴！”
上官离无端哂笑，不管不顾地把铜镜塞进他手里，还是给他了个台阶下：“世子身份尊贵，若出了什么意外，定国侯府定要来找我的麻烦。世子就当体谅体谅小人？”
戚行野睨了她一眼，微微抬了抬下巴：“行吧，他日好相见，就给老板你一个面子。”
说罢，便攥着铜镜，大步流星地踏入鬼屋，只留给上官离一个骄矜的背影。
上官离眉头一挑，很是贴心地替他关上了鬼屋的大门。
要说这定国侯，也算是当今圣上的左膀右臂，手握大内禁军兵权，身份显赫，乃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真汉子。怎么生个儿子还怕鬼？真是怪哉。
上官离摇摇头，眸光又回到眼前的账本上，刚提起笔还没写几个字，就猛得顿住了。笔尖停留在纸上，很快洇成一朵难看的墨渍。
她侧目去看摆在左手边的铜镜子，只见镜身微微颤动，镜面中心忽然隐现裂纹，上官离来不及惊诧，那铜镜就自己崩裂开来，化作一摊亮晶晶的齑粉。
她回头，看着鬼屋的大门，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卧、槽。
有句话怎么说的，男人……不能太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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