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精神病院（十三）
林珂道：”可是我觉得，你也并没有你说的那么无辜吧。“
”你在你的故事里，是一个看着妻子出轨离婚的可怜人、是被飞来横祸击倒解雇的社畜、是被负债压倒的走投无路之人。“
”可是薛先生，你能否回答我一些问题呢？“林珂笑得很有礼貌。
“比如……”林珂的语气兴致盎然：”为什么你一开始要借钱呢？“
薛文先颇有些恼羞成怒：”关你什么事？“
”银行不能贷款吗？一定要到不知底细的不正规机构借？“
”除非，嗯……你的信用极低，已经银行机构拉入黑名单了。“
“而又不投资又不买房，那么借钱的理由就只有那几样了吧。”
林珂无视脸色红白交加的薛文先，继续说：
“无非就是，黄赌毒。”
“薛先生不如展开详细讲讲？”
乔忘看见薛文先后背居然是冷汗涔涔，顿时知道，林珂十有八九是说对了。
薛文先手指僵硬，表情恐惧的看着林珂，无法想象背后的实情居然被眼前这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生猜的八九不离十，他是一个赌鬼输光了所有的钱后只能贷款赌博，而现实中周付旭是放高利贷的，好不容易借了钱，但是没想到在赌桌上把自己的家底都输光了。直到那一天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他输光了所有钱，没有办法为病床上的女儿支付医药费，他像一个乌龟一样把所有的错处都推给被人，固执疯魔的觉得是周付旭害了自己，明明就差一点点就可以销毁罪证了……为什么、为什么要上四楼呢！
林珂说，”是你自己把你害到这个地步的。“
薛文先被戳到痛处：”闭嘴！闭嘴！闭嘴！“
”是又怎么样？只要我杀了你，就没有人知道了。“
薛文先显然被刺激到了，表情狰狞。
乔忘眉心一跳，下一秒就要冲出去。
没想到林珂语气一转，放缓了语气：“其实你还是不相信这是个要人命的游戏吧，就好比你并不相信有鬼。”
薛文先顿住：”你说什么？“
乔忘也没跟上林珂的脑回路，不是刚刚在讲借钱动机吗，怎么现在又绕回到游戏上来了。
林珂把手竖起放在唇上，目光隐蔽地看了一眼地上死去的周付旭：“让我猜猜，嗯……你用绳索勒死了周付旭，然后你想着，要把尸体和作案工具藏起来，藏哪里好呢？这时候，你看到了对你敞开的四楼。\"
”我不知道你是怎样上的四楼，或者说是那扇门，刚好没有上锁，真是巧合，并且幸运。“
\"恰巧那个胖子的死是很好的掩护色，不是吗？”
薛文先这时已经忍耐到极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珂突然弯起嘴角：“你知道吗？你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工具而已、尸体而已，被发现了又怎么样呢？谁能一时半会指明是你干的呢？可是我故意说要大家一起上来四楼的时候，你慌了，自乱阵脚，你肯定不知道你自己心虚的多明显吧？傻子都看得出来不对劲。”
乔忘心说，我是大傻子……
那边林珂依旧不急不徐：”其实如果你在外面，哦，我的意思是说，正常的法制社会，故意杀人，你大概是要枪毙的，哪怕一时半会不能证明你杀了人，但是你迟早是要被抓的。
可是这里不一样，这是一场游戏，活下来的才是赢家，但是你下意识否定游戏、穿越这样的事实，把自己置于一个草木皆兵的处境。”
薛文先愣住了。
林珂璀然一笑：“我并不是一个什么道德感强的人，对于你是否杀了人，以及为什么杀人，老实讲，我一点都不在意。”
林珂继续循循善诱，“我们并没有利益冲突，你没必要对我做什么，而且我喊人的话，你未必打得过三个人。”
她微微垂下眼睫，看了一眼周付旭尸体上不断聚集的阴气。
她的语气那么真挚、诚恳：“薛先生，我们完全可以合作不是吗？”
薛文先沉默了，眼底酝酿着看不清的情绪。林珂说的是对的，薛文先意识到，自己确实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从一开始，他们就并不是对立面。
看着薛文先有松动的意思，躲在暗处的乔忘捂着心口感叹，好阔怕，林珂此女恐怖如斯。
明明一开始是在不利被动的局面，但是短短一番话，找到对方的漏洞，诈出敌方的底细，反守为攻，揪住对方的小辫子，然后又宛如破城一般，将敌方逼到囚牢里，在困兽暴起之前，又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瞬间有将敌对两方变成同一阵营的趋势。
这哪里是在说话啊，简直是在步步为营的上演攻心计！
等等，乔忘突然皱眉，为什么林珂可以说出游戏这个词？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乔忘看见，尸体居然站了起来，说站不恰当，是缓缓蠕动摇摇晃晃地直立起来。
尸体站起来的时候，发出粘稠的声音，像是血液尚未凝固带出黏糊糊的血丝，又让人想到胶状的半流体搅动时发出的声音。
这动静引得薛文先回头看，随即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他看见周付旭腰腹的位置不断的在往外渗血，可……怎么可能……眼前的尸体颜色是死白死白的，像没有骨头那样，从□□慢慢固定再缓缓挺立，原先迟缓的动作也随着这个过程变得越来越迅捷。
可是随着’周付旭‘的行动，他身上的肉像是加速腐化了，掉下一块块的发烂肉块。腰部裂开的地方流着黄白的脓，散发着阵阵恶臭，整张脸也像是烂了一样生疮化脓。
乔忘心口都提到嗓子眼了，突突突的跳。
救救救救命！！！！活丧尸啊啊啊啊啊！！
接着周付旭的尸体张开了眼睛，但是那双眼睛没有瞳孔，是一片骇人的白色。
然后朝薛文先扑过去。他像是没有失去了自我意识，全凭本能做事。
而薛文先在’周付旭‘睁眼的那一刻，像被惊醒一般朝旁边退让，跌倒在地上，正好躲过了尸体扑过来的动作。
但是薛文先的前面就是林珂，眼见’周付旭‘要扑向林珂时，只见一道身影冲出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脚踢开了’周付旭‘，居然硬生生改变了周付旭朝林珂扑过去的轨迹。
那道身影缓缓站定，接着抬起头，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容，正是躲在暗处的乔忘。
林珂歪了歪头，颇有些惊讶的说：”功夫不错。“
乔忘微喘，白着脸没说话——那一脚软绵绵的肉感好恶心。
无法形容那一脚的感觉，像短暂陷进了泥潭沼泽里，□□时乔忘甚至感觉到拖鞋低沾了什么一言难尽的东西。
她是真的很怕鬼怪还有这些粘腻的东西，这会让她想到冰冷的冷血动物……
”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应该找我们。“林珂说。
乔忘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珂。她是在对‘周付旭’说话？
不可能的吧，要是‘周付旭’能听懂她倒立……
‘周付旭’原本踉踉跄跄的身子又站直了，低低嚎叫一声然后朝地上已经吓傻的薛文先扑过去。
乔忘：……她收回刚刚心里想的话。
眼睁睁看着朝‘周付旭’朝自己扑过来，薛文先发现自己根本推不开，反而手上沾满了‘周付旭’的血和脓液。而‘周付旭’根本不怕痛，力气也变得奇大无比，低头啃噬薛文先脸上。
”我没有……啊——“薛文先顿时惨叫起来，”我只是在……\"他只是在周付旭的饭菜里下了大量的安眠药，然后再周付旭睡梦中用毛巾勒死了他。
女儿在医院治病的时候经常需要安眠药助眠，所以他认得医生拿给他们的□□是安眠药，他承认他在周付旭睡觉时勒死了他……
但是他没有没有割他的内脏！
可是他现在无法发声了，因为‘周付旭‘往他的脖子上撕咬，像一只兽类那样进食，但是那血盆大口里发出来的腐烂味道却又一瞬间让他意识到，周付旭已经死了……他好像看见了森森的黑气从‘周付旭’身上冒出，那些都是已经死去的周付旭的怨念……
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所有想要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薛文先想象着，有那样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在暗处，用猩红的眼睛看着他，看着他用拙劣的手法下药、杀人、掩盖现场痕迹……故意为他打开四楼的锁，然后走到他藏着尸体的房间，拿出解剖的银色手术刀……
脖子仿佛是被割开一样，感受到温热血液流出，生命的温度就这样一点点消逝，薛文先瞪大了眼睛，真正的凶手是……是……
’周付旭‘的动作与其说是啃食，不如说是纯粹的、没有情感的撕咬。
太血腥了……乔忘愣愣的看着地上蔓延的赤红色。
刚刚还是干净的走廊，现在淌着刺目的鲜血。
林珂拉住愣神的乔忘道：“就现在，躲起来。”
可是乔忘感觉自己刚刚那一脚已经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全身的血液都像冻住了。
接着，不耐烦的林珂拽着乔忘躲进一间房子里，乔忘腿一软，直接坐在地上。
周围的阴冷气息好像更加浓重了，挥之不去地萦绕在乔忘身边。
林珂也盘着腿坐在地上。
两人靠着门，小声的喘息。
乔忘发现林珂拉着她躲的房间是乔忘之前躲的房间。真是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之前没细看，这里像是一个被废弃的办公室，堆了零星杂物，比之前去的侯医生的办公室要大一点。
门外的惨叫声逐渐微弱，只听见越来越小声的啮噬声。
乔忘勉强笑笑：”还好‘周付旭’刚好尸体异变了。不然不知道要怎么制服薛文先呢。“
林珂不置可否。
”四楼阴气很重，周付旭的尸体很容易就吸收怨气尸变了。“
乔忘小声，“所以你刚刚是故意拖延时间？你知道尸体会异变？”
林珂从喉咙里哼一声，“一半一半。”
她承认有赌运气的成分。
乔忘道：”你学过这方面的吗？“
乔忘比划了几个电视剧里道士结印的手势。
林珂：？？？
不怪乔忘问题跑偏，她现在真的很需要转移注意力，只要一闭眼脑子里就会想起满地的血红。
就在乔忘以为林珂没听懂的时候，林珂冷声道：“没有，我学的是心理方面的。”
乔忘心说，哇哦，玩弄人心的好手。
想到之前跟薛文先对峙的时候，那副抓住要害把对方心理防线逐步瓦解的样子，简直是胜券在握，谁成想居然都是故意诈对方，拖延时间的。
林珂眯眼道：“你在说我坏话。“
乔忘顿时眼神飘忽：”啊，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
后面半截话没说完，惊慌的尾音消失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房间里。
林珂突然翻身贴近乔忘，攥住乔忘的手，乔忘背后抵在门上，面前则是林珂凑近的脸，靠的太近了，以至于乔忘的视线里是林珂红艳的唇，越过挺立精致的鼻子，再往上是林珂漆黑的眼眸。一时间，乔忘呆滞住了，不明所以地看着林珂。
林珂低头，乔忘吓得侧过头，那冰凉的发丝再一次擦过乔忘的面颊、脖颈，余光里看到有一缕蓝紫的头发落到乔忘因为一番动作而微微敞开露出的锁骨上，有点痒。
乔忘下意识想挪动一下，结果林珂却更加凑近她。
带着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现在能看出你在想什么哦。”
乔忘：！！！恐怖如斯。
一瞬间，有一种被狠狠拿捏住的感觉。
对上林珂饶有趣味的恶劣目光，乔忘反应过来林珂是逗她玩，心想：这可是体验了一把薛文先的恐惧了。
不就是吓唬她一下吗？凑那么近，搞得她还以为林珂要揍她。
其实她是可以推开林珂的，虽然林珂看起来也很能打的样子，但她攥着乔忘的手并不很紧，只是乔忘被吓到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感受到自己吓得发软的手脚，乔忘默默想，妈的，确实是把她吓得够呛。
好在之前看到血腥场面的害怕被林珂的惊吓给取代了。
乔忘现在整个脑海都由尸体好可怕、鲜血好可怕变成了林珂好可怕。
看到乔忘心有余悸的样子，林珂笑眯眯的说：“你比我想象中要有趣。”
接着她像是觉得这个姿势很舒服似的，懒懒地靠在乔忘身上。
乔忘觉得这个走向有点怪怪的，好像自己是什么新奇的玩具被调皮的小孩子盯上了一样。
林珂说：“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林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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