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精神病院（九）
王翟远死了，是从楼上跳下来死的。
据说跳下来的时候，浑身血肉模糊，五脏六腑都被摔碎了。
之所以说是据说，是因为乔忘根本没有看到。医院的护工将他跳下来的地方拦起来了，然后侯医生叫人把现场收拾干净了，乔忘跑下去，只能看见医院大楼前那一片水泥地上还没清理干净的血迹，还有很多看热闹的病患在围着，他们居然还有当场发病的，有一个精神病患者居然情绪失控说”自己迟早也要这样的“，最后被护工强制带走了。
医生们对于这些事好像看惯了，清水一冲，地上的血迹就混着沙土被晕开了。
像在水里开了一朵血花。
”年年都有想不开的病人跳楼自杀。“医生抱怨说。
乔忘并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她也去过亲戚办的葬礼，但是亲眼看着原本还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眼前，对她的冲击力还是难以想象的。
转头看到林珂她们几个玩家都下来了，大概是知道了王翟远已经死了的事吧。
乔忘低头想离开，忽然顿住了脚步。有什么被忽视的细节从脑海飞快闪过。
不……不对……
今天上午偷钥匙的时候，王翟远状态就很不对劲了……
还有自己在楼梯间看到的王翟远，穿过了四楼的铁闸门……
以及站在楼梯平台的时候，王翟远往下坠的时候，从窗户外飘进来的那股味道……
脸色苍白的王翟远、穿过铁栅门的王翟远、以及从四楼跳下的王翟远。一幕幕不断在脑海里交替，乔忘猛地抬头看向了医院大楼，一个可怖想法浮现——王翟远在坠楼前，就已经死了。
自己在楼梯间遇到的王翟远是已经没有意识的鬼魂。而只有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身上才会产生那种腐烂的味道。
一个死人，怎么能从楼上跳下来的呢？而且，四楼窗户跟其他楼层一样，都安了防盗网，他又是从哪里跳下来的。乔忘很快在心里纠正了自己的误区，不，也不一定是四楼，有可能是从天台上坠下的。但是，她敢肯定，在王翟远坠楼前就已经死了。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他是死之后被人丢下来的。
从吃完午饭后到现在，周付旭就一直在病房里呆着。
周付旭一直就有些恶心。脑子里不断盘旋吐出来的那颗牙齿，虽然他自我安慰可能是一颗像牙齿的石头、或者是什么神经病搞的恶作剧，但是想到自己吃过，简直要呕出来。
“你去干什么，薛文先。”周付旭看着要出病房的薛文先道。
薛文先探头看了一眼窗外，语气没有起伏：“下面好像出事了，你要去看看吗。”
周付旭：“不，我不去。”有些厌恶地看了薛文先一眼，像挥苍蝇一般让他走了。
要是平时，他肯定会命令薛文先也呆在病房里，但是他现在真是没什么想管对方的心思。
躺倒在床上，忍不住皱了皱眉，太硬了，他东街一霸哪里还睡过怎么磕碜的床。
突然门吱呀的一声，又被打开了。
\"薛文先？“他以为是薛文先又回来了。
但是静悄悄，除了刚才推门的吱呀声之外，没有其他声音。
周付旭猛地坐起身道：“薛文先是你吗！你搞什么！”
但是他随及瞪大了眼睛，因为病房的门是关着的——看起来根本没有被打开过！
“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一个温润的男声说。
“啊！”周付旭大叫一声。
一个带方框眼镜穿白大褂的人站在自己旁边，目光好像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你……你……”周付旭喊道：“你是谁？我怎么没看到你进来！”
穿白大褂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道：“我刚刚进来的啊，门可能是被风吹的关上了。”
胡说！哪里来的风！周付旭本想直接大喊。但是医生转头的那一刻，他嗓子里的声音像被人拿东西堵住了一样，骤然顿住。
因为他看到这个温润医生的脑袋后面是一条悚目惊心的凹陷，就像被用利器砸开了头盖骨一样。
周付旭哆嗦着指着他道：“鬼……是鬼！”
说完他将手边能摸到的统统朝那个男人砸去。
可是那些东西居然像穿过空气一样穿过了那个男人的身体。
再也承受不住，大叫一声，周付旭冲出病房。
快跑！快跑！在走廊飞奔起来，忽然，周付旭感觉有什么东西套在自己脖颈上，像有人拿绳子缴住自己颈部，慢慢的、慢慢的，收紧，他再也无法迈出一步了。充血的眼睛死死瞪大，他发现自己还在病房的床上，没有迈出病房一步，但是脖子上传来的窒息感却没有停止。
他目眦欲裂地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正对的那扇门，目光逐渐涣散……
最后，双手无力地垂下。
原本是想去食堂吃饭，没想到刚进食堂，一只手突然抓住自己手臂，乔忘抬头，林珂眉眼沉沉地看着自己。
“又出事了，隔壁的周付旭失踪了。”林珂道：“就刚刚。”
乔忘大脑宕机，一时间居然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很强壮的男人。”林珂道。
乔忘将名字对上脸了。
太突然了。
这回，大家齐齐围坐在食堂餐桌旁。
皱了皱眉，乔忘忍不住看向周围，人又少了——不管怎么样，不是个好征兆。
薛文先回忆道：“我当时没在病房里，去下面看……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
他脸上像是染上了害怕的神色，一个瘦高个却不自觉地蜷缩在小小的椅子上，有些神经质地看着四周。第一天的木然眼神已经全然变成了仓皇不安。
他省略的部分，大家也知道是说王翟远。
说是失踪，但是大家心里知道已经是凶多吉少了，王翟远就是前车。
短短一天，只剩下五个人。
而明天，就是最后一天。
现在剩下的人还有挑染女生林珂、精英女士高晓、柔弱少女白帘、沉默男人薛文先和乔忘她自己。
白帘坐在位置上不住的颤抖，甚至小声的呜咽起来。
乔忘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余人下意识将目光看向高晓。不知什么时候，玩家的小团体已经隐隐以高晓为首了。
高晓抿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她道：“我们去四楼，找线索。”
白帘立即道：“不行！我不去。”
“四楼……我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听到天花板上的脚步声……”她边说边怯怯看了乔忘一眼，“乔忘姐，你也听到了的吧……我不想去，上面一定有……那种东西……”她说着眼睛里流出大滴大滴晶莹眼泪，顺着削尖的下巴流下来。
乔忘敛眉低头看着摆在桌上的餐盘，总觉得自己好像还忘了什么，是什么呢？
薛文先突然道：“我们还是别去了吧，三天就快到了。”
三天就快到了，只要苟过最后一天，一切就都结束了——这是他话里隐含的意思。
高晓眼角跳了跳，“什么都不做，我们就坐着等死吗？”
薛文先慌张道：”我们还是别去四楼了，干嘛一定要去四楼呢，别的地方没有线索吗，一定要去四楼？“
高晓道：“那个叫温承义的医生是四楼重症精神病科室的，要找线索就非去不可。”
薛文先道：“温承义？他们说的传说中的四楼厉鬼？”
他和周付旭在这两天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也找精神病聊天了解到了一些医院的前尘往事。
白帘咬着下唇道：“说不定就是在找线索的时候，王翟远是犯了什么不知道的忌讳才死的，他一定是被鬼推下去的……”
乔忘问：“那周……”
说着顿了一下。
林珂：“周付旭。”
乔忘道：啊，对，周付旭呢？他并没有跟我们找线索，怎么会撞鬼呢。“
白帘用手抹干自己脸上的泪道：”我怎么知道，他那么鲁莽，第一天还被电击了，或许也是犯了什么不知名的忌讳吧。“
而林珂则一直支着下巴，没有说去还是不去。
高晓突然冷笑起来道：”不去，大家都不去，一起死好了，要说多少遍，坐着只有死，难道你不想知道原因吗，你的同行者说死就死了，你难道没有一点想法吗。你以为我很在意这个所谓的死亡吗，我从始至终寻找的只是一个真相，被人玩弄于股掌，结果还不知道原因，你们甘心吗！“
她狠狠地拍在桌子上，乔忘甚至可以从搁在桌子上的手感到拍打的余震。
大家都被高晓这副突然爆发的样子吓得不轻，白帘更是害怕的往后缩了缩。
一直以来，高晓给人的感觉都是比较镇静的，现在却像是压抑着狂风暴雨的一片阴翳，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个时候，她声嘶力竭地样子才真正的像一个精神病患者。
这诘问是对着白帘的，她刚刚抹干净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边哭边说：”我有什么错呢？我只是不想死，我有什么错。“
”是，有人死了我也很替他们难过……可是死去的人不能回来，却还要活着的人去冒险。“
说到底，大家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不过才认识短短两天，或许死了一个人会感到难过，但是更多的却是担心自己的性命安危，与其说是冷血，倒不如说是对达摩克利斯之剑无时无刻都悬在头颅之上的恐慌。
乔忘扶额想，快点毁灭吧，这个鬼地方真的是快把人逼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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