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当晚章冉到家，章道梅已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从她手里接过行李欣慰地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妈。”章冉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想到因为自己的绯闻，连累着母亲在网上被人翻出旧账各种骂，心里有些难受。这些日子以来，她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完全忽略了母亲，不知道她在生活中有没有被自己波及到。
想要问问她，但唐新永推着她去洗手，她意识到现在不是提这些事的好时机，于是吸了吸鼻子，笑着说：“好香啊，做得什么好吃的？”
“都是你们爱吃的，快去洗个手，准备开饭。”章道梅放好行李，去厨房端出煨了三个小时的汤。
唐新永洗完手也帮忙拿碗筷，熟练地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章冉要帮忙，他把她推到桌边坐下，“你就坐着等吃吧。”
章冉抗议：“怎么感觉咱俩颠倒了你是主我是客？”
章母偷偷地抿嘴乐。
章冉看了眼她妈，“妈，你干脆认他当个干儿子得了。”
章道梅嗔她一眼，望着唐新永笑道：“还认什么干儿，这以后不就是我半个儿么。”
章冉突然想到母亲此前说过的那句‘一个女婿半个儿’，再看到唐新永笑得一脸得意，觉得臊得慌。
八字还没一撇呢，这才刚确定关系，母亲就盼着她出嫁了。
章冉忍不住想泼那两人冷水，撇嘴傲娇道：“那可说不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母亲瞪她一眼，给她盛了一碗汤递过来，“去照照镜子，都奔三的人了，别瞎得瑟。”
唐新永噗地一声笑出来，顺手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放进章冉的碟子里。
“妈你怎么胳膊往外拐，尽帮着外人贬损你女儿。”章冉边埋怨边左手接过汤，拿起勺子喝了两口，然后又拿起勺子扒拉碟子里的鱼肉。
唐新永不停地往章冉碟子里夹菜，章冉埋着头只管吃。
章道梅刚开始看着很满意，以为是这小情侣的情调，渐渐觉出些不对劲来，“冉冉，你怎么用左手吃饭，右手怎么啦？”
章冉右手下意识又往桌下缩了下，和唐新永对视一眼，笑道：“受了点小伤，暂时拿不了筷子。”
唐新永上次从b市回来，就迫不及待登门向章母汇报了和章冉修成正果的好消息，但只字未提章冉受伤的事。
章冉也怕母亲知道了多想，回来前特地把流海放下来遮住额头上的疤，又刻意藏着右手，吃饭时还挑她对面坐着，没想到还是瞒不住老太太的火眼金睛。
章道梅一脸紧张，“筷子都不能拿了还叫小伤？伸出来给我看看。”
章冉看也瞒不过，只好拿出来搁母亲面前晃了下，“没事。”
“别动。”章道梅心焦地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腕，看到那手中心那一条长长的疤痕，倒抽一口冷气，“天，这么长的口子还叫小伤，都缝针了，”她心疼得眼泪要掉下来，“这么严重，怎么弄得啊？”
章冉有些尴尬地望了唐新永一眼，安尉母亲道：“呃……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手柱着玻璃片上了，没事，伤口都愈合了，医生说再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正常了。”
章道梅犹不放心，拉着女儿的手看了又看。
章冉蛮不在乎地抽回手：“真没事，皮肉之伤，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菜要凉了，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唐新永给她新盛了碗热汤，笑着附和道:“阿姨你要实在不放心就多给她煲点营养汤补补身体，她这段时间瘦了好多。”
章冉下意识低头看了下自己，嘟哝了句：“我瘦了吗？”
唐新永笑而不语，章道梅点头道，“自你调去b市，回来一次比一次瘦，外面还是不比家里。”说着又给她夹了很多菜，“多吃点。”
章冉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菜碟，不禁感慨，母爱如山啊。
饭毕，唐新永要帮忙洗碗，被章母赶到客厅喝茶吃水果看电视，章冉本来打算收拾自己的行李，也被母亲阻止，要求她在客厅陪客。
母亲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他俩，章冉无奈又无语，望着唐新永：“你怎么还不回去？”
唐新永笑得贱兮兮：“是要走来着，丈母娘不让啊。”
章冉瞪他一眼，一个抱枕扔过去：“谁是你丈母娘？”
唐新永抓住抱枕放一边，随手剥了个小橘子递给她，“怎么，你想耍流/氓？”
章冉接过一口喂嘴里，“什么耍流/氓？”
唐新永又拿起一颗草莓递过来，“不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章冉看着那颗红艳艳的草莓，愣了下，“……谁要跟你结婚？”
“真的，你不要吗？”唐新永挪动屁股靠近她，把草莓凑她嘴边，眼神暧昧，话说得似是而非，一语双关。
章冉感到一股热浪直往脸上冲，头故意扭到一边：“不要不要，你自己吃吧。”
“不要什么，我还是草莓？”
“都不要。”
唐新永看着她红通通的脸颊和脖子，勾起唇，轻喊了声：“章冉。”
“嗯？”章冉回过头，猝不及防嘴里被塞进一颗草莓。
她瞪大眼睛，咬了下，汁液丰满，酸甜可口，满嘴甜香。
唐新永双眼定定地望着她，“好吃吗？”
章冉下意识点了点头。
唐新永笑了，“还说不要，口是心非的家伙。”
章冉：“……”
好不容易把唐新永赶走，章冉拉着忙进忙出的母亲坐下来。
“妈，你这一阵儿……还好吗？”
“挺好的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随便问问。”
章母意味深长，“我没什么，倒是你，这些日子受了不少委屈吧？”
“我？”章冉心虚地笑，“我能受什么委屈？”
章母看了她一眼，“真以为我不看手机不上网呢，你跟你们那老板是怎么回事？”
章冉心里一咯噔，得，铺垫了半天，原来老太太啥都知道，在等着她自首呢。
她表情自然，语调故作轻描淡写，“嗐，网上瞎传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是吗？”章母盯着她，“哪些是瞎传的，哪些不是，我还是分得清的，不说别的，你跟那人绝对有事。”
她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只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章冉笑得一脸尴尬，“能有什么事，妈你想多了，那人就是我老板。”
“你不用着急否认，妈妈无意深究你的过往，既然你现在选择了小唐，还辞职回来了，说明之前的都已经过去了对吧，过去的事再拿出来说毫无意义。”
“……“
“之前看到你在网上被人骂，妈妈既心疼又自责，几次想打电话给你，又觉得没资格，我这个未婚生育育、不负责任的妈才是你的污点，你上学打工拼命挣钱还债也都是因为我，妈妈真的没脸……”
章母说着眼圈渐红，喉头哽咽了一下，“但凡妈妈争气一点，你就不用过得那么累，妈妈是一个事业感情都失败的人，哪里有资格对你人生指手划脚？”
章冉鼻子发酸，强忍着眼泪，“妈，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这次因为我害得你也被人骂了吧。”
“冉冉，”章道梅拉过她的手，“妈妈不怕被骂，我十九岁未婚生下你，外来闲言碎语传什么的都有，我都麻木了。传得最厉害的是啥你知道吗？”
章冉摇摇头。
章道梅苦笑了下，“说我给别人当小三，生不出男孩结果被抛弃……呵呵……因为这些风言风语，你从小到大在背地里平白遭受了许多的歧视和嘲弄吧？”
章冉低着头没有说话。
“妈妈没有做过小三，以前不想解释是觉得没必要，不想提起那个人，也怕你追问起自己的亲生父亲，现在你大了，应该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我早该告诉你的。
“我高中毕业后到市纺织厂里上班，认识你父亲，他是厂老板的儿子。他当时大学暑假回来在自家厂里实习帮忙。你父亲很帅，又是大学生，厂里很多小姑娘都喜欢他，但他却悄悄跟我说喜欢我。我当时心花怒放，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悄悄地跟他谈起了恋爱。跟他在一起的那两个月我感觉真的好开心，好幸福，他说等他大学毕业就回来娶我，我就天天幻想为他穿上婚纱的那一天。
“假期结束他回去上学，走后第二天我就被厂老板娘喊进了办公室，原来她早就发现我们俩偷摸交往，一直忍着没声张。老板娘给我多结了五百块钱的工资，客客气气地让我走人。
“当时我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没有一点反抗能力，一心以为我的爱情只是被恶毒的婆婆从中阻挠了，我爱的人对此并不和情，我深信如果他知道肯定不会允许他母亲这样对我。
“那个时候没有电话，我只好写信到你父亲的学校去，前后写过三封信都石沉大海。后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而且前三个月反应很激烈，每天吃什么吐什么，只能躺在床上。你外婆托人在医院找了关系，让我去把孩子处理了，我死活不去。
“好不容易等到寒假，我拖着快五个月的肚子到厂里去找他，但他根本不在那儿。老板娘见我又来了，嫌恶地告诉我他儿子是大学生，怎么可能娶我这个中专文凭的乡镇丫头。她让保安粗鲁地把我往外赶，我还在恨恨地想，她这样对我，我以后绝不让我的孩子叫他奶奶。
“呵呵，那时候我多傻啊，一心以为你父亲是爱我的，他只是被他妈蒙在鼓里而已，我不顾一切地生下你，幻想他知道真相的那天就是我们一家三口团聚的那天。
“然而，现实却给了我重重一击，第二年暑假我在厂里终于找到了他，他看着我一脸尴尬疏离，说出口的话也让我如坠冰窟。他说他要订婚了，对方是他的大学校友。
“那我还能说什么呢？说我给你生了个孩子，长得跟你特别像吗？我什么也没说，泣不成声地回到家，看到在外婆怀里熟睡的你，心底一片苍凉。
“后来，我听厂里相熟的姐妹说，他结婚了，女方家里挺有权势的，两家门当户对。
“你越来越大，眉眼间跟你的父亲也越来越像，我每次回家看到你用那无辜而又期盼的眼睛望着我，我就会想起你父亲，心底对他充满了怨恨。我把这种怨气撒在你身上，对你不理不睬，甚至不愿意回家看你。
“我一直想结婚，从小到大的愿望就是当一个贤妻良母，既然你父亲不愿意娶我，那我就去找那些愿意娶我的。可命运偏偏要跟我作对，我越想要的东西它越不让我得到。我换了一个又一个的男朋友，他们有的一听说我有个女儿就退而远之，有些只是图我漂亮玩玩而已，唯一一个承诺说要娶我的人最后骗我最深。
“母亲被我气死，弟弟也因此跟我反目，女儿从此开始恨我，那一刻我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众叛亲离，什么叫自作自受，什么叫悔不当初。
“后来不是没有男人追我，但我好像失去了爱的能力，不想再找了。但你不同，不管怎么样，妈妈还是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相携相伴过一辈子。
章道梅重重地握了下女儿的手，“以前的事都过去了，重要是把握现在，小唐这孩子真不错，对你也是一片真心，你和她在一起肯定会幸福的。”
章冉久久说不出话来，她的内心还是一片震惊，第一次听到母亲说起她的血缘父亲，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是这样的。这么多年，连她都误会母亲了，以为她真的是给人家当小三后生下的她……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母亲年少无知的时候爱错了人，那个父亲根本不知道有她这个女儿的存在。
章母看着女儿呆愣的样子，苦笑了下，“是不是很想知道你的父亲是谁，他就在本市，而且混得相当不错，如果你想去找他——”
“不想，”章冉打断母亲“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他是谁，更不想去认他，我有你就够了。”
章冉说得是实话，‘父亲’两个字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缥缈的名词，年幼时曾经期盼过，后来绝了那个念想。
珍惜身边人才是最重要的。
她伸出手臂环住母亲，脸埋在她的肩膀上，低声呢喃：“妈，我现在好像有点能理解你了。”
章母的眼泪成串的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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