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故地重游
猫爪直播公司大楼，经理办公室。
“解约？！”吴薇看着面前的青年，一脸不可思议，“你是最近没休息好，还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闻星被她看得心虚，故作淡定地喝了口水，避开了对方审示的目光。
作为知名电竞战队tgl的前教练，闻星经历过的大场合不在少数，不至于在任何对话中落得下风，被吴薇震住。
只是从前的闻星早就离世，他现在的身份，是猫爪直播平台下的一位小主播，闻星眠。
昨晚，闻星头痛欲裂地醒来，陌生的房间里充斥着浓浓的酒味，混杂着食物变质的味道，令人作呕。他躺在阴冷的地板上，手边是空掉的药片瓶，还未来得及消化信息，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闻星眠！你这两天到哪里去了，直播不播、电话也不接，是不是不想干了！”
闻星愣愣地挨了一顿训，看着手机上几十个未接电话和日历上的202x，足足过了二十多分钟才接受了现实。在车祸去世两年后，他重生在了这个和他长相、名字都相近的大男孩闻星眠身上。
吴薇见闻星眠一直不说话，避开眼神不敢看自己，饶是她一向雷厉风行、公事公办，此刻也有些心软。
当初她签下闻星眠，就是看上了他这张脸。皮肤是亚洲人少见的冷白皮，一双状似桃花的眼睛格外勾人，偏偏又生了一只小巧的鼻子和带着唇珠的薄唇，中和了他脸上偏女性化的媚态，反倒显得稚气又青涩，不笑的时候就是一副清冷无辜的模样。
十九岁，脾气温吞好拿捏，不用怎么教他直播技巧，只要装装纯、犯犯傻，就是男女通吃的类型。
事实上闻星眠在猫爪这一年，做的确实不错，算是新人里绩效十分优秀的一个，在平台口碑也不错，只是最近……
她看向眼前过分漂亮的少年，似乎猜到他为何失踪了两天，以一个大姐姐的口吻问道：“是不是肃风又去骚扰你了？”
对闻星眠情况并不是很了解的闻星：“……”
他含糊“嗯”了一声敷衍过去，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吴薇的开导。
他知道吴薇这么说，解约肯定是没戏了。他过去也负责过队员和直播平台的合约，知道解约条件严苛，天价违约金不是任何一个小主播能付得起的。况且闻星眠的财务归属权终究不是他的，他已是鸠占鹊巢，不该再觊觎别的。
闻星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那我能转区吗？我想去游戏区。”
昨晚和吴薇通完电话后，他看了闻星眠以前的直播回放，戴着奇怪的发箍跳宅舞也就算了，评论区还隐隐有要他女仆装、穿lo裙的架势。看着屏幕上那张和自己长得如此相近的脸，闻星光是脑补了一下，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无论如何，类似形式的直播他是做不下去的。
吴薇还从没听说过有哪个颜值区主播要往游戏区转的，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小孩子家的别胡闹，游戏区有什么好的，你现在在颜值区时间还短，粉丝黏性不高，到了游戏区粉丝说不定全跑了。再说你要打什么游戏，森林冰火人吗？”
“薇姐，你还没看过我打游戏，怎么就知道我打不好？再说猫爪一向是游戏区的流量最好，平均流水也远高于颜值区，说不定我转过去成绩会更好呢？”
“你不知道，游戏区流量大水军也多，你稍微不注意得罪了谁，后果可就不是一个肃风骚扰你这么简单了。”
几番交谈，闻星也看出吴薇对闻星眠没有恶意，反倒是一位尽心尽责、希望他好的经理，他淡淡一笑，有了些底气，说道：“谢谢薇姐的好意，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后面的手续就麻烦薇姐替我把关了。”
他语气坚定，不卑不亢，吴薇一愣，发觉闻星眠似乎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像是一夜之间长大，变得独立、有主见起来。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随你。”
从公司大楼走出来后，闻星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没被发现。
原主的记忆似乎随着他的自杀一并消失了，闻星接收到的信息太少，只能维持他最基础的生活不出错，对于人际交往那一块则完全没有头绪。方才刚刚公司里有个人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他就只能装作没看见，避免露馅。
往后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啼笑皆非的事来。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202x年5月，距离闻星车祸去世已经过去了两年。他父母早逝，生前无牵挂，原本以为自己不算平坦的一生就以那样意外的方式潦草收场，不想如今却借着闻星眠的眼睛重新看见了太阳。
他尚且不知道为何年轻的闻星眠会选择终结自己的生命，心中除了对少年的感激，还有一丝同病相怜的伤感。他一定过得很不好。
闻星漫无目的地沿着路边一直往前走，城市的风物和记忆里相比都变得陌生。新街区和商场的开发，旧城区的没落，一如电竞场上新老战队、选手的更迭。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一直挂念的缘故，他下意识走到了江边，一栋别墅临江而建，沐浴在日光下，正是昔日他所在战队tgl的基地。
不少粉丝都知道战队地址，三五结伴悄悄过来围观，闻星的行迹掩盖在其中，也就显得不那么突兀。
不一会儿，远处有一辆中型轿车开了过来，侧翼tgl的logo格外醒目。不少粉丝围了上去，举着手幅和灯牌高呼战队和选手的名字，闻星下意识往人群中一躲。
“tgl加油！”
“慎神加油！我们下赛季再战！”
闻星闻言打开微博，tgl1：4不敌honor，无缘半决赛的消息弹了出来。
他手指不觉缩紧。
轿车并未因为粉丝的高呼而停留，只是减慢了速度，经理和运营强撑着笑意和粉丝们招了招手。
透过摇下的半个窗子，闻星在后排看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纵使是粉丝呼声最高的那一个，他也置若罔闻，无视着周围的躁动和粉丝的安慰，像是将自己封闭了起来，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突然，他像是注意到什么似的往闻星的方向看了过来。
闻星心脏骤停，好在粉丝们以为自己的呐喊得到了回应，激动地挥舞着手里的应援，成功挡住了两人即将撞上的视线。
眼看车子开走，闻星才移开了目光。
手机响了。
是吴薇发来的消息。
“转区申请已经交上去了。”
“明天猫爪夏日祭地点发给你了，记得早点过来。”
tgl基地二楼会议室。
刚输了比赛，整个凛冬之心分部都气氛低迷。其他选手各自回了房间，战队经理凌小远腆着脸皮叫住许慎，问：“队长，你明儿个真不赏脸啊？”
正在看比赛复盘的许慎抬了抬眼皮，一手撑着脑袋斜睨了凌小远一眼，冷笑道：“你还有脸问？”
一个小时前，tgl刚以大比分落败提前结束了春季赛，猫爪直播平台的对接人就打电话来确认明天活动的时间地点。
凌小远稀里糊涂地挂了电话，才想起半年前和平台续约时，附则上就有“tgl全队出席夏日祭”这一条。
职业选手在赛事期间最忌讳的就是商业活动，被粉丝诟病不说，一旦训练状态被打断，在短期内很难回到最佳状态。
而对于刚输了比赛就急忙参加活动圈钱这种行为，足以被挂在某扑黑榜上鞭尸一个月。更别说跌落神坛、成绩越来越差而话题度最高的tgl了。
凌小远真是有苦说不出。这两年随着tgl成绩下滑，赞助、代言都掉的厉害，各种活动的分成也被另一方拿捏。半年前好不容易猫爪提出愿意按照原先的待遇续约，他感激涕零想都不想就签了，只是没想到合约附则上给他挖了这么多坑，什么带新人直播，参加线下活动之类的。等他详问附则的时候，白纸黑字，违约就是他们这边的过失。
其他队员也就算了，向来都是服从安排的，带新人直播之类的活动也有一定提成，有话题度有绩效，不算特别吃亏。
只是许慎这尊大佛最讨厌这种捆绑活动，上次带一个小新人直播，结束后差点没过来把他的办公室砸了。
和许慎共事多年，凌小远早摸准了他的脾气，雷声大雨点小，每次发完火只要好好伺候着定能消停。他一边给许慎扇风一边求饶道：“慎哥行行好，我也不容易，你体谅体谅我。等咱再参加完这次活动，我就和平台那边商量商量，以后再有什么活动就尽量叫别人顶你去。”
话音未落，许慎就按着他的脖子杵到屏幕面前。
最后一局tgl兵线优势、经济领先，团战却被对方打得七零八落，硬生生猝死被一波带走。除了ad许慎以外的其他四人，失误都不小。
许慎放开凌小远，不羁的笑容里添了几分凉薄的味道。“就这，还想着替我接活动？一个比一个心浮气躁，恨不得早点捞够钱退役，干脆咱也别打了，就地解散各谋生路去吧。”
“许慎！”
凌小远喝住他，警惕地往门外瞧了眼。许慎也自知失言，深深望了一眼战队logo和宣言，眼球里充斥着红血色。
凌小远叹了口气，往常队员心理辅导的工作都不是他负责的，近年来许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时常控制不住脾气，而作为战队经理和共事多年的朋友，他能提供的帮助却几乎不起作用。
只能靠他自己消化。
过了一会儿，许慎恢复过来，神色如常地问：“招募教练的消息放出去了吗？”
赛季过半，原教练就提出想辞职，只是碍于tgl没有其他教练能顶上才一直撑到了现在。
自从两年前闻星离开后，tgl风水似乎就不大行，没有一个主教练能撑得过两个赛季，短短两年已经换了四个教练，要么就是扛不住舆论压力，要么就是觉得成绩太差心里过意不去。
作为凛冬之心的老牌战队之一，tgl所取得的荣耀不是其他任何一支队伍可以比拟的，因而选手和教练的压力都十分大。更遑论前一位还是有着天才之名的闻星，对比之下其他教练的水平都根本达不到让粉丝满意的程度。
凌小远想想就觉得头大，“哎，他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也不能要求各个都和闻教练一样厉害啊。”
还没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不该在许慎面前提这个人的。
不料，许慎难得没失控，只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也不难，只要他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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