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忽然撞见

　　隔天是六月三日，星期四。
　　昨天下午，名冢彦听到卧室外传来过敲门的声音，但没去管。
　　等后来再出门去看，客厅里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再然后，就是傍晚时分，西园寺晃弘黑着脸过来，把西园寺雪绘带走了。
　　不过，他倒也没怎么为难名冢彦，只是目光十分复杂地盯着名冢彦看了十分钟，没有说话，然后就离开了。
　　让名冢彦好好感受了一次什么叫眼神威压之外，居然没有什么其它损失。
　　而到了第二天早上，也就是六月三日，听闻西园寺晃弘已经展开行动，还将西园寺雪绘带在身边，形影不离，名冢彦也就离开安全屋，出门往文京区而去。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个有不错记忆力的人，也当然记得，当时清水千夏曾经想跟在他身边，见识更多的风景。
　　电车在轨道上摇晃着，时不时传来碰撞的“哐啷”声。
　　名冢彦站在车里，握着把手，望着车外的风景，恍如隔世。
　　离开关东那一天，他还以为自己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这里。
　　哪想到，只是三天之后，他就带着西园寺雪绘回到了关东。
　　“哎，你们看那个男生，一脸忧郁，是不是在想什么事情？”
　　“好像是欸，而且他好帅，侧脸看上去就像一幅画一样！“
　　“花痴，你要真觉得好帅，上去要Line啊！”
　　“哼，你怂恿我去要Line，实际上是你自己也想要吧？”
　　“说什么呢！”
　　旁边传来女生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只不过实在有点兴奋过头，没压住，被名冢彦听了个一清二楚。
　　名冢彦略微移过视线，看到一旁手提书包，身穿私立理心夏季制服的两位女生。
　　“咿，他看过来了！”
　　“你和他对视啊，不是觉得他帅吗？”
　　“就是因为太帅了所以才不敢看！”
　　听着这些话语，名冢彦觉得自己似乎造成了对方的些许困扰，一时也只能望向窗外，不去看对方。
　　电车的速度很快，女生们在新宿站恋恋不舍地下了车，而名冢彦则在不久后下车到达文京区的站台。
　　离开站台，走回到阳光下，名冢彦向着清水千夏的家一路走去。
　　路过野良坂时，在路上碰见的猫稍稍少了些。
　　仔细打量一圈，才发现这些猫已经躲进了树丛，躲避着炽烈的阳光。
　　名冢彦笑了笑，转身离开。
　　其实说起来，他本来不该选在今天来找清水千夏。
　　原因很简单，因为今天是星期四，而清水千夏身为私立花川的学生，当然需要去学校上课。
　　她留在家里的可能性，并不大。
　　而名冢彦……
　　本来，他来找清水千夏，某种程度上只是给自己的一个决断的契机。
　　换句话说，如果今天他没有见到清水千夏，那从今往后，他就不会再去找清水千夏。
　　让自己从她的生活中消失，就仿佛从来没有过这个人，并不是个很坏的选择。
　　毕竟北海道和关东、关西的生活迥然不同，如果少女要选择继续跟随名冢彦，那她在生活上遭受到的撕裂感会非常强大。
　　这绝对不是普通女孩能够轻松承受的。
　　所以，名冢彦更有意将清水千夏推离自己的生活，以免自己再次搅乱女孩本该平静的生活。
　　至于说，如果名冢彦见到了清水千夏……
　　那是另一码事。
　　缓步走在清晨已经有些炎热的街道上，名冢彦望着四周的景象，脑海中浮现出他刚来到文京区时的日子。
　　才住下没几天，就碰到了一见面就威胁人的泉小姐，然后是许久未见的清水同学，再是不小心丢失钱包的清水同学。
　　再是总是行为不可测的西园寺大小姐。
　　这些回忆在脑海中闪过，总会给他似乎已经过了好几年的错觉。
　　可实际上，明明才只有三个月而已。
　　笑着摇头，叹了口气，名冢彦来到清水千夏的家门前，静静站立片刻。
　　也就是他送少女回到家的那天，两人的关系开始慢慢有了向“超越一般朋友的关系”方向发展的趋势。
　　直到现在的情形。
　　他走上前，敲响少女家的大门。
　　动作很轻，很小，仿佛是不愿惊扰不知道是否在内的女孩。
　　他等了许久。
　　三秒，五秒，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一分钟。
　　屋内依然没有回应。
　　仿佛在告诉他，先前的想法，实际上早已经成为了该落实的决定，只是他还在自欺欺人，认为能够遇到清水千夏而已。
　　看着眼前朴素的大门，名冢彦吸了口气，转身离开。
　　然后在院门口，撞上了一个人。
　　“唔……”被撞到的是位女孩，长发如瀑，声音好听。
　　心中被事情缠绕的名冢彦没有多想，只是凑到对方面前，伸手想将对方拉起来。
　　少女下意识地伸手，抬头，然后愣在原地。
　　“名冢……君？”她的声音颤抖着，像是遇见了此生都不会相信的事情，又像是见到了千年难遇的奇迹。
　　“清水……同学……”名冢彦也同样看到了少女的脸庞，愣在原地。
　　他从没想到，自己在少女的家门口等待那么长时间，会没有任何结果。
　　可在离开的时候，却会撞到归来的女孩。
　　这难道……是巧合？
　　还是命运？
　　名冢彦还在发愣的时候，清水千夏已经伸出手，牢牢抓住了名冢彦，似乎生怕他跑掉一样。
　　今天早上，少女去上学的时候，就是因为思考自家母亲的话语，还有思考和名冢彦相关的事情有些恍惚，才落下了些许课本和作业本在房间里。
　　匆匆赶回家里，就是为了取回这些东西。
　　可她从未想到，转过那个平常每次都会转过的转角，竟然就会遇见她一直在挂念的那个人。
　　仿佛奇迹一般。
　　“名冢君，跟我来。”少女借力站了起来，然后不顾名冢彦的反应，直接拉着他走向自家。
　　名冢彦被拉得踉跄两步，才跟上少女的脚步。
　　开门，进门，关门。
　　少女的动作雷厉风行，让名冢彦甚至怀疑，眼前的她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清水千夏。
　　“名冢君。”少女没有放开手，只是看着他，喊出他的名字。
　　“清水同学。”名冢彦试了试，没有挣开，干脆放弃。
　　“名冢君回来了？为什么？”少女心中有太多的疑问，“西园寺理事长不是已经说过，如果你再来到关东，就会亲自处理你吗？”
　　“情况有点小小的变化。”名冢彦笑了笑，神情轻松，“至少西园寺大小姐的禁令已经失效了。”
　　“那名冢君你……会继续回关东上学吗？”少女急切问道。
　　“说实话，这我还不清楚。”名冢彦摇了摇头，“至少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
　　“为什么？”少女握住名冢彦的力道稍稍大了些。
　　“因为一切都还在变化，不知道西园寺家和私立理心学园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名冢彦坦言相告，“之前她赶我离开，确实是因为理心祭上的情况，但也因为……”
　　名冢彦顿了顿，好一会儿才继续接了下去，“也因为她不想让我陷入西园寺家内斗的危险。”
　　“名冢君……”少女的眸光黯淡了些。
　　“不过这些都跟清水同学没有关系，至少清水同学的学业不会受到影响。”名冢彦笑得很轻松，将周围稍显沉郁的气氛化解了不少，“说起来，清水同学的妈妈呢？已经回去了吗？”
　　“嗯，妈妈她已经回去了，家里的事情不少。”清水千夏轻轻点头。
　　“很抱歉，给清水同学，还有你的妈妈带来不好的理心祭体验。”名冢彦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有些歉意，“明明应该带你们好好体验一下理心祭，好好享受一下理心祭的……最后却变成了那样的情况。”
　　“名冢君当然应该道歉。”少女突然抬头，望着名冢彦的双眸。
　　名冢彦一时猝不及防。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清水千夏？
　　她不是应该时时刻刻都很温柔，都与人为善，而且从不会说让人为难的话语？
　　“名冢君觉得自己不该道歉吗？”少女仍旧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当然应该道歉。”名冢彦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如果有什么方法能让清水同学消气，我一定会按照清水同学想的去做。”
　　女孩沉默了片刻。
　　正当名冢彦以为她想要对自己的问题给出回答时，少女却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情。
　　“名冢君，你想知道，妈妈在离开关东的时候，和我说了什么吗？”
　　名冢彦有些愕然，想要打量女孩的神情，借此判断出她在想什么，却又因为少女坚定的眸光退避，不敢去直视她。
　　“名冢君？”少女轻声催促。
　　名冢彦深吸口气，呼出，“如果清水同学愿意说的话，我愿意听。如果清水同学不愿意说，我也……”
　　“我当然愿意告诉名冢君。”清水千夏打断了名冢彦的话语，“因为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妈妈说给我听的，和名冢君有关的事情。”
　　名冢彦眼皮跳了一下，随即点头。
　　少女没有犹豫，接着开口，“妈妈说，对于名冢君，她很认可你的外貌，认可你的才学，但唯独在为人上，她本来对名冢君的评价很高，但却因为理心祭上的那一幕而有些迟疑。”
　　名冢彦点点头。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任谁被人家父母看到“脚踏四只船”这种事情，要是人品还被认可……
　　那就几乎能说得上是灵异事件了。
　　尤其是，清水香织这位母亲，在观察人这一方面，绝对说得上出色。
　　所以，对于少女说的，自家母亲对于他的为人评价有些迟疑，名冢彦甚至应该感到庆幸——毕竟没把他直接打成人渣。
　　“对于妈妈的想法，名冢君有什么想说的吗？”少女看着名冢彦的神色，紧跟着问道。
　　名冢彦一下卡住。
　　“怎么说呢，清水同学……”名冢彦露出苦笑，“清水阿姨在理心祭上的事情之后，还能对我有这样的评价，应该算是我的幸运吧？”
　　“毕竟从当时的情况上来看，就是我在玩弄四位女孩的感情，又因为处事不当，所以导致了最后的爆发不是吗？”
　　名冢彦的话语有些自暴自弃。
　　可听到这句话的少女，却对此视若无睹，“所以，名冢君，我现在想要问你，如果当时，有充足的时间足够你选择……”
　　少女深吸口气，仿佛在为自己积攒勇气，“你会选择谁？”
　　她还在抬头，还在望着名冢彦，可目光终究有些闪躲，有些不敢去直视名冢彦。
　　名冢彦用力咬了下嘴唇。
　　他不想撒谎。
　　他或许不知道自己会选择谁，可他知道，自己不会选择清水千夏。
　　原因很简单，因为少女在阐述自己的情感时，就已经主动将自己排除在外——她想要跟随名冢彦，看到更多的风景。
　　没错，这在以后或许会转换成其它东西，可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却只会将少女自己排除出选项。
　　“我……不知道自己会选择谁，可我当时，当时……”名冢彦咬了咬牙，还是选择将话说出，“当时，不会选择清水同学。”
　　“因为什么？”似乎是因为听到了名冢彦的回答，清水千夏的声音，清水千夏的目光又一次坚定起来。
　　“或许是因为，我还没有那么喜欢清水同学吧。”又是在好长的沉默之后，名冢彦给出自己的答案。
　　两人之间，许久没有声音传出。
　　少女低着头，名冢彦微微仰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只听到时钟在走动的声响，清晰异常。
　　“嗯。”又是许久之后，名冢彦终于再次听到清水千夏的声音。
　　“清水……同学？”名冢彦试探着喊了一声。
　　“那么，名冢君，我还有一个问题。”少女忽然抬头，没有给名冢彦反应的机会，“如果，如果我还想要继续跟随名冢君，继续见识更多的风景，名冢君，愿意接受吗？”
　　“哪怕，哪怕只是一个机会。”趁着名冢彦没有回答，少女又补了一句。
　　名冢彦看着女孩。
　　看着她的目光，她的神情。
　　他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拒绝。
　　“不回答，我就当名冢君是在默认了。”他看到，少女忽然抿了抿唇，下定决心般靠近自己。
　　名冢彦没有移动。
　　他的脸颊被少女的粉唇轻触，留下微凉的触感。
　　他终于点头，带着不想再次辜负期望的心情，“嗯。”
　　－－－－－－题外话－－－－－－
　　差点没赶上……今天只有4000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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