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新年
小画室里摆了很多画，各种画具应有尽有。正中央的桌子上就是宋景粼所说的那幅。江采南凑上去看，画得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景色，华合道和梧桐树真实得让人仿佛身临其境，柔和的阳光和生机勃勃的绿植贯穿整个画面。
她注意到他特地把宫墙画得很矮小。若是按照正常情况来绘出宫墙，估计会让人觉得压迫得喘不过气来，所有东西都像被关在一只精致的笼子里。
还是宫墙矮一点好。她想。
“怎么样？画得还不错吧。”宋景粼开心地说，“好像把宫墙画得矮一点，被困在里面的人就显得自由一些。”
“很好看，和我记忆里一模一样！”江采南赞不绝口，“真羡慕你会画画，能记录好多记忆里美好的东西。”
“我还羡慕你写字好看呢。”宋景粼走到窗户边坐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的。”
江采南笑了一声。
“是啊。”
大年三十晚上，娘娘们都去参加宫宴了，没有跟随去宫宴伺候的宫女们就留在各自宫中庆祝新年。大家一起剪窗花、堆雪人、挂灯笼……至于春联，一早上就由贵人们亲手贴上了，喜气洋洋得很。
大梁也有守岁的习俗，哪怕是特别在意外貌的妃子们在除夕夜也彻夜不眠，熬夜迎接新年。
新年来临的那一刻，皇帝安排了宫人燃放各式各样五彩缤纷的烟花，阵仗大得很。自从之前那次春日宴后，每到宫里有烟花绽放，大部分清和宫的宫人们都会默契地爬上屋顶，排排坐在一起看烟花，这种视角给原就灿烂绚丽的烟花增添了别样的色彩。
小太监魏不弃前两年还不敢跟着大家一起爬上去，今年也在好朋友赵喜的鼓励下融入大群体。这下除了贴身侍从们以外，一整个清和宫的宫人都在宿舍屋顶上聚齐了。
“哎，今年还真是不一般，连魏不弃都敢上来了！”嗅香大咧咧地说道，引起大家一阵哄笑。
魏不弃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脾气不大好但很讲义气的赵喜连忙帮好朋友说话：“嗅香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开他的玩笑？”
“哦，不开就不开嘛。”嗅香又转过头来和江采南说话，“阿梨，我觉得要是公主和小慈也在就好了，这样就热闹多了。”
“但是云谏最近很担心德妃娘娘的身体情况，我猜她这个新年都过不好了。”江采南无奈摊手，“只希望德妃娘娘能快点好起来吧，这样云谏就能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的。”
“那我新年愿望就许这个。”
“你小心别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江采南很确信地说。
“懂。”嗅香比了个从江采南那里学来的“ok”手势，“包在我身上。”
江采南也默默在新年愿望里加入了“希望德妃康复”这一条。
面对烟花许下新年愿望之后，大家约定好要一起守岁，一群人躺在屋顶上看星星。大梁的夜空很清晰，天上耀星数不胜数。江采南和嗅香一起找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时不时嬉皮笑脸地说几句悄悄话。聊天的内容很杂乱，从星星扯到了荷花酥和绿豆糕哪个好吃，最后绿豆糕以两票优势遥遥领先。
后来大家因为扛不住冷空气而纷纷回屋，奴才用不起炭火，只能围在蜡烛旁边取暖。一屋子的人裹着被子，以那根蜡烛为圆心围成一个圆圈，永不疲倦似的聚在一起聊天。偶尔还有消息灵通人士给大家抖出几个能引起小范围轰动的小八卦来活跃气氛。最后大家都困了，但还是耷拉着眼皮前言不搭后语地聊天，谁也不愿意当第一个睡着的人。
等参加宫宴的人回来已经是很晚了，三位娘娘在沈凗之的住所小聚，一起守岁。织许回来的时候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泪，她实在是个很感性的人，在宫宴时一直在想今夜一过就只能在宫里待一年了，她越想越伤心，就默默地哭了出来。
大家后面还是撑不住，几乎都在天亮前睡着了，除了织许之外，没有人成功熬到太阳升起。
大年初一请完安之后，娘娘们照例互相串门，连续几天安梁宫里里外外都沉浸在热闹繁忙的氛围里。心情低落了很久的徐云谏也被大家喜悦的情绪所感染，总算露出了笑容，一扫曾经的阴郁。这几天下人们都或多或少从贵人那儿领到了赏赐，每个人都笑盈盈的。
好不容易拜年结束，大家闲了几天，又开始忙碌起来，张罗春天的选秀。很长一段时间里，“选秀”这个词充斥了所有人聊天的内容。
江采南内心里也对选秀这件事有些好奇，毕竟这是她亲眼见到的第一场选秀。在她幻想里的秀女们是个个美若天仙的，原因无他，实在是宫里这些娘娘们的颜值平均水平太高了。
宋景粼和他师父在选秀前悄无声息地出了宫，踏上来往于云汉江的船只，一路向盛南而去。他留下卿云住在曲竹阁里，小家伙能很好地料理自己的生活，有空就经常飞到清和宫找江采南玩。
至于韩念恩那边，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姝妃已经融入了以沈凗之为首的这个小圈子。江采南私以为这主要还是得益于沈凗之和她的朋友们都心地善良，不喜欢搞宫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沈凗之和姝妃还是有些相似的。
相似的人总是投缘。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姝妃的嘴刀已经钝了许多，至少没有一开始那么伤人了。
江采南合上了日记本，把它和写给宋景粼的信一同锁在柜子里。
自从宋景粼去了盛南以后，江采南养成了把所有有意思的事都写在纸上的习惯，然后把它们放在被她当成树洞的信封里。这倒也是个好习惯，不仅能让宋景粼知道安梁宫发生的事情，还能锻炼她的写作能力，何乐而不为呢。
她舒了口气，掐准时间从挽书苑后门进去，找韩念恩商量对策。
“新年快乐。”韩念恩给她塞了个小红包，“不知道你们工资多不多，就多给你包了点……你别一幅纠结模样，我们现在是同一战线的战友，别想这么多。”
“谢谢。”江采南笑道，“我没有钱，到时候给你做好吃的。”
“好啊。”
韩念恩招呼她坐下，然后环顾四周，仿佛有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压低声音道：“我前几天梦见自己被人推进湖里淹死了，然后就回到了现代。这个梦启发了我，你说有没有可能，如果我们继续原主的生命轨迹，完成原主的一生，那么就有可能回去？”
江采南低头思考了一下，说道：“我赞同你的说法。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就只能顺其自然，等这具身体病死——”
她突然想到，之前阿梨不是无缘无故流过鼻血吗？会不会跟她的病有关系？难不成韩念恩的梦真准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在纠结尹宁沅为什么会淹死，她是被人推下去的还是自己跳下去的？安全起见，我得先把这个搞清楚再去实践。”韩念恩皱起眉头，“就是周东黛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的话，事情就会变得很难办……我现在简直是毫无头绪。”
“你听说过周东黛有个大宫女叫纱碧吗？”
“谁会起这么纱碧的名字？”
“哈哈，”江采南忍不住笑了出来，“周东黛吊死之后，我没有听说过其他宫人被处死的消息，大概率是被遣散出宫了。小宫女们一起八卦的时候我留意了一下她，消息没有错误的话，她人应该去了留邑。”
“你的意思是——”
“你应该有权利派人去留邑找到她吧？”
韩念恩点头。
“那就好办了。留邑是个小地方，消息不怎么灵通。利用这个信息差，到时候你就让她以为宫里在彻查周东黛干过的所有事，最好让她觉得你得宠了。她一看就是个喜欢狐假虎威的墙头草，你稍微骗骗她，她肯定全招了。”
“好主意，”韩念恩竖了个大拇指给她，“我怎么没想到呢。”
“因为我初二的时候很迷宫斗剧……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江采南露出一个小骄傲的表情，“至于我能灵活运用，这是天赋。”
“我以前都没发现你还有点自恋嘛。”韩念恩带着笑看了她一眼，“回去我再把这个计划好好润色一下，争取滴水不漏。”
“稍等啊，我突然发现个问题，”她做作地咳了一声，然后有些逻辑混乱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如果说我们要以以原主死亡方式再死一次，总得需要逻辑性和原因吧……我的意思是，我们回去的时间该怎么掌握？又或者说，你因为什么再次溺水？”
韩念恩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两个人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跳动的烛光打在两个人脸上，忽明忽暗。
“也许，”韩念恩看向她，眼里有一抹她读不懂的情绪，“时间会给出答案。”
“那就顺其自然吧，”江采南故作轻松地耸耸肩，“那我先回去了，反正我们又不是要现在死。”
韩念恩面无表情地看着江采南的身影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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