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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贺礼


风摇珠帘,细雨淅沥,积雪徐释,塘面水波涟漪。

        “春梦无凭犹懒起。银烛尽、画帘低垂。小庭杨柳黄金翠,桃脸两三枝。妆阁慵梳洗。闷无绪、玉箫抛掷。絮飘纷纷人疏远,空对日迟迟。”

        沈凗之把笔搁在笔山上,悠悠站起,望着那幅轻盈的燕书,总算满意地舒了口气。

        张妙宁搬了张小桌子坐在旁边,下定决心要和沈凗之一同练字。虽然张家以前也为她请过教书先生,但是她并没用心学,以至于这一手字像是被狗啃过似的参差不齐。

        江采南见两位娘娘皆搁下笔,才活动了一下脖子。她已经站着磨了半天墨了。

        “唉,写字真是很难。”张妙宁用手指卷着裙子上的缎带,“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把字写得跟沈姐姐一样。”

        “练字断然不能心急,讲究个静心、坚持。”沈凗之笑道。

        织许接过那幅字,小心翼翼地把它收起来,又给沈凗之添了件披风。

        “娘娘,盛南老宅来信了。”小太监魏不弃呈上来一封家书,上头盖了沈家的章,红彤彤一片,亮眼得很。

        沈凗之让魏不弃退了下去,才打开那封信。不知道信中的内容是什么,竟让那双看起来不谙世事的鹿眼蒙上一层水雾。

        话说这沈贵嫔十五岁入宫,已有三年未和亲人相见,也许是想家了吧。

        “入学堂这么些年,三妹这字倒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沈凗之扶额。

        “咦?是凝之来的信吗?”张妙宁提着裙子凑了过来,“沈姐姐回信时帮我她,我已经学会怎么做冰皮月饼了,皮绝对不会裂开。”

        江采南静静地收拾墨具。

        她以前听说过沈家的情况。沈家家主沈弘琏年轻时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倍受先皇赏识。只可惜发妻早逝,只留下三女一儿,二儿子自小体弱多病。沈将军爱子心切,早早卸甲,带着子女搬离长明,回到盛南老宅。

        “沈姐姐,凝之能不能入宫找我玩?”张妙宁很认真地问。

        “我也说不准,”沈凗之回眸一笑,“若是真如她信中所说,去做了这元熹第一女将,进宫领功勋时倒是能来找你聊聊。”

        “哇,她是真的想当女将军啊?那也太厉害了!”

        江采南好像看到张良人眼里的星星在闪闪发光。前者现在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沈三小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虽说大梁比原世界的古代更开放些,但要做女将军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想必这沈凝之也不是普通女孩。

        作为一个半吊子网文写手,她顿时脑补出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帅女孩形象,且灵感迸发。

        她倒是很期待能见到沈凝之。

        “沈姐姐,如果我给她寄几块冰皮月饼,从长明运到盛南之后还能吃吗?”

        “估计是不能了。”

        沈凗之正要写回信,忽然想起了什么,笔下一顿,道:“离春日宴还剩四月有余,请安时听闻太后六十寿宴要与其一同操办,却不知咱们清和宫该送什么贺寿礼了。”

        “不如绣一幅《远山图》?”何以冬被摒尘搀扶着跨过门槛,微微笑道:“这《远山图》出自彭亥山十二画卷中的第七卷,有‘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之美意,太后年轻时也曾收藏过彭亥山《盛南游》的真迹,想必也挑不出错处。”

        江采南已经开始头大了,这大梁的历史文化与原世界有出入,有些名人在两个世界都存在,也有些名人只存在于其中一个世界,她现在很担心以后回去学历史会不会思维混乱。

        “是个好主意。”沈凗之露出赞许的目光,轻轻摆手示意她坐下。

        “以冬姐姐,最近身体好点了没呀?”张妙宁坐在她旁边。

        “好些了,与你们一道绣幅贺寿图总归不会有问题的。”何以冬呷了口茶,眼底是淡淡的笑意。

        “曲竹阁的周大师似乎收藏过《远山图》真迹。只是他毕竟是皇家请来宫中授学的先生,也不知是否愿意借图。”沈凗之忧心道。

        曲竹阁的周大师……好像是宋景粼的师父吧。

        江采南正这么想着,突然发现大家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嫔妃不宜出后宫,贴身侍女要寸步不离地守着主子,普通宫女一天到头忙得不可开交,说起来好像确实只有她这个“书童”比较适合担任这项工作。

        十日后,天气晴好。

        江采南立定在曲竹阁前,望着那被柔和日光所笼罩的牌匾深吸了一口气。

        她轻轻叩门。跟在身后的两个太监立刻打起精神。

        一声鸟啼后,眼前的正红朱漆大门被推开一条小缝来。江采南正疑惑,目光却突然对上一双澄澈清明的棕色眸子。

        门后的人看清来人是谁后,松了一口气,连忙把门打开。

        宋景粼月白色的身影沾了点斑斓的彩云,圆领袍上用金线绣出的锦鳞更是跃入红霞,只是可惜了这细腻的针脚。他的头发又长长了些,但仍莫名执着地把头发半扎起来,脑后留一个引人注意的小揪揪。

        “我们是来找周大师借画的,”江采南眨了眨眼睛,“借《远山图》。”

        宋景粼这才侧了侧身子,看见了后头两个太监和他们用小推车推过来的一个酒坛子。这酒坛子里装的是上好的仙鹤酒,醇馥幽郁。酿酒的秘方是从光熙年间流传下来的,三百年历史有余。

        这是沈贵嫔投其所好特地差人送入宫里的,前后花了九日时间。

        “进来吧,”他让开一条道,“不过,正常来说我师父还有两个时辰才从圣文馆回来,你们得等等。”

        “没问题。”江采南放下心来。时间不要紧,只要能见到大师就没事。

        宋景粼匆匆忙忙地整理了一下杂乱的画具,然后把两个太监带到偏厅等候。

        曲竹阁占地面积不算太大,正中央是一座七层红木阁楼,雕栏玉砌,飞檐翘角,正脊两侧苍鹰振翅欲飞,整座阁楼有既富丽堂皇又不失轻盈自然之感。周奉孝喜鸟木花草,便在院子里带着徒弟亲手种了许多,宛然一片小森林。

        江采南第一次从正门进曲竹阁,哪哪儿看起来都很新奇,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最后得出一个朴实无华的结论:曲竹阁是个好地方。

        宋景粼从屋子里悠哉游哉地走出来,穿过一个仿盛南样式的月洞门,来到院子里,勾起食指敲了敲檐边垂下的风铃,耳畔立刻出现清脆悦耳的响声。他坐在江采南身边的小画架前,拿起笔,继续勾勒云朵的轮廓。

        江采南坐在阁楼延伸出来的小木台子上,百无聊赖地关注起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快活地晃起腿,瞧着浅绿色的裙子在阳光下一闪一闪。

        她自认为现代人的快生活是对美好事物的不公。三点一线的校园生活让她抬头是电灯,低头是书海,右看是白墙,左…左看……左看是掉进书海里流哈喇子的小胖同学。

        江采南晃了晃脑袋,不禁皱起眉头。她差点要被动摇,却又想起沁柔的惨事。关于沁柔,她和小慈一起凑钱买通了处理她尸体的几个太监,让他们将她体面地埋葬,拿了块木板刻上姓名充当墓碑。

        她强制自己把这件事遗忘,有些刻意地去环视曲竹阁的每个角落。

        当她用由手圈起的望远镜观察到身边人的画时,敏锐地发现画上并未有任何鲜艳色彩,也不知他衣服上未干的红色是怎么沾上的。

        不出半刻,那幅还差几笔的小画就完成了。宋景粼正欲题字,笔尖一顿,回首望向身后正发呆放空的小宫女。

        “在想什么?”他步子轻快地走过来,背靠江采南坐着的小台子,以仰视的姿态望着她。后者渐渐回过神来。

        “我在想,安梁宫外是什么样子的。”

        “宫外?这倒是问住我了,”他貌似在仔细回忆着,“我自记事起就在宫里和师父学画画,若说要出去,那大概也是□□年后的事了。”

        “为什么这么说?”

        “师父入宫原不是为了授学,而是因为年轻时欠了先帝一个人情,故入宫为其绘一幅《大梁盛世图》,绘完便回盛南老家长住。”

        “原来如此。沈贵嫔也是盛南人,盛南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盛南之富庶胜于大梁首都长明,许多人都向往那里。”宋景粼颔首。

        “不过,”江采南望向他,“小宋哥哥,你去盛南之后,还能回来吗?”

        宋景粼顿了顿,显然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若我将来功成名就,定会回来找你玩。”他垂眸,有些生硬地转折话题,“听闻你会写字,帮我题字可好?”

        “没问题,”江采南欢快地从阶上跳下来,“题什么字?”

        “就在这儿写……春为我来,愿其永留。元熹七年,宋鲤。”

        “春为我来……愿其永留……元熹七年……宋鲤……写好了!看看怎么样?”

        “瘦金体果然好看,配这幅小画。”宋景粼满意地把画取下来,对着阳光照了照,“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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