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清明飘进房间，讨价还价道：“有酬劳吗？按空调的耗电费用算？”
“想吃冰淇淋吗？”邵殷一句话直接ko。
清明走到床边。
邵殷还不到十八，身高却直逼一米八，往单人床上一躺，基本占据了所有的空间。
清明靠里侧睡下，发现有一半的身体在墙里面；在外侧躺下，又有一半身体悬空着。
虽然鬼本来就是飘着的，并不能真的躺在床上，但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清明张开拇指和食指，抵在下巴上，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下。
“叮——”
他自己配了个声：“有了。”
然后邵殷就看着那只鬼钻到了床底，贴着床板“躺”了下来。大夏天，他后背仿佛被一台冷风机对着直吹，透心凉。
邵殷：“……”
“你听没听过一个鬼故事？”
“什么鬼故事？”清明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气氛显得更诡异了。
“好朋友，背靠背。”
清明此时智商上线，一点就透：“是说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吗？”
“对，所以……”
邵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所以，我们是好朋友喽。”清明美滋滋道，“想不到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
邵殷扶额：“我的意思是，你在床底我瘆得慌。”
清明闻言，非常贴心地从床底飞了出来。
他寻思着，背对背不行，那就脸对脸好了。
于是，清明飞到了邵殷的正上方。
一个一鬼大眼瞪小眼。
邵殷很想吐槽，但他今天太累了。
他将眼罩和耳塞戴上，不再理会。
这鬼爱呆哪呆哪吧，反正清明的视线没有让他觉得不适，上方传来的凉意也驱赶了心头的烦闷与燥热。
邵殷的父母并不是自由恋爱，而是一场商业联姻，所以并没有多少感情。从记事起，虽然他要什么两人都会给他买，但一家人在一起时，总是冷冰冰的。
幼时被绑架后，父母二人心急如焚，甚至开出了高额的悬赏。回到家后，也少见的得到同时来自他们的关心。
邵殷那时还以为自己因祸得福，然而，很快家里就爆发了一轮接着一轮的争吵。
他听不太懂吵架的原因，像是和他有关，又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
后来，不知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一家人搬到国外后，又恢复成了原来对彼此视而不见的样子。
陌生的环境和糟糕的家庭氛围让邵殷那些年过得格外孤独。
他唯一不缺的，是钱。
邵殷记不得那样的荒唐日子过了多久。
起初，的确是觉得开心，大家聚在一起，欢欢喜喜地喝酒嬉闹；
虽然散场后会更寂寞，但只要再办就是了。
可渐渐的，他在热闹的人群里也开始感到孤独。
邵殷自暴自弃，妄图以此换取父母的注意，等来的却是一个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和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邵殷凄凉地想：这个世界上还有关心他的人吗？
他突然就想到那个救了他的鬼。
其实，除了每个月固定打钱让人去上供，邵殷很久没有想起那个墓园了。
他一冲动，就跑了回来。
当初为了排遣寂寞，邵殷找老师学了绘画。国内对艺考生的文化分数要求没有那么高，临时抱佛脚恶补了几个月后，竟真的拿到了市里一所还算可以的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至于以后……
以后再说吧。
大概是太累了，邵殷睡到了快中午十二点才起。
他一睁眼，就看到清明浮在上面，无聊地试图将自己卷成一个方形。
两条腿和一只胳膊已经盘到了身体上，压得很平整，并且在努力尝试着把剩下的手臂从缝隙中插进去。
那样子别提有多惊悚。
邵殷瞬间就清醒了。
“你在做什么？！”
“找点事情打发时间。”清明终于把右臂完全藏了起来，他立刻得意地问道，“怎么样？厉害吗？现在把我塞进箱子里，就是箱男了。”
邵殷：“……”
“没事做就去看电视。”邵殷贴着墙壁坐起身，“能力还没有恢复吗？”
清明将手脚抽了出来，眨了下眼睛道：“不是说好要给你当冷气的嘛，你没睡醒我当然不能走了。”
邵殷愣了下，随即垂下眼帘，低着头从床上走了下来，直接进了卫生间。
清明挠了挠头：这是不高兴了？为什么？小孩的心思真难猜。
清明飘到了客厅，站在窗户旁望向外面的马路。
炙热的太阳烤着柏油地面，聒噪的蝉鸣声充斥着耳膜，两个男孩子拿着水枪嘻嘻哈哈地打闹着经过房前，年轻的小夫妻往车上收拾着度假的物品……
清明将头探出了玻璃。
他感受不到太阳的温度，不过，他想，倒在窗台上的这只小鸟也许是被晒晕了。
清明小心翼翼地靠近它，轻轻吹了口气。
小鸟扑腾了一下翅膀。
“你又在做什么？”邵殷问道。
他的语气带着点无奈，但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有只鸟。”
邵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你认识吗？”
邵殷摇了摇头，打开窗户将小鸟捧到了屋里。
他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外伤。
也许是撞到了玻璃，也许是热晕了。
邵殷找了个纸箱将它放了进去，搁到了阴凉的地方，又用杯子装了些水：“等等看它会不会自己恢复吧。”
清明在纸箱旁蹲了下来，点点头：“哦。”
邵殷回了卧室，换了身外出的衣服。
“要出门？”清明的注意力立刻从小鸟身上移了开来。
“嗯，去超市买些打扫用的东西，还有冰淇淋。”邵殷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黑色牌位揣到兜里，“走了。”
清明起身跟了上去。
也许，其实小孩心情不错。
邵殷走到地下车库。
里面停着一辆盖着罩布积了厚厚一层灰的轿车，和一辆崭新的白色小绵羊电动车。
邵殷看了下电量，拔掉插头，戴上安全貌，招了招手：“坐后面。”
清明望了眼身高逼近一米八的少年，又看了看迷你可爱的小绵羊。
虽然没说什么，但邵殷还是瞬间读懂了他的表情。
“我的驾照国内不能用，年龄也不够，只能骑电动车！”邵殷一拧把手，电动车呼啸而去，“爱坐不坐。”
清明又被风筝似的拖到了商超。
车子停下的时候，清明看了眼自己平滑的边缘，评价道：“这车，速度不行。”
邵殷发誓，等他拿到驾照能开车后，一定天天把这鬼放在车后遛，不把他吹成马赛克不停车！
清明还不知道少年的邪恶念头，他满眼都是没见过的零食饮料。
“邵殷邵殷，这是什么？好吃吗？”
“邵殷邵殷，这是什么？好喝吗？”
“邵殷邵殷，这是什么？好……”
少年扔东西的动作一顿，道：“这是仿真玩具，不能吃。”
“玩吗？”清明把没说完的两个字接了下去，然后抬起下巴道，“我只是死得早，不是脑子不好使。”
邵殷用力捏了一下手里的玩具菠萝包，丢到了推车里，转身去挑选旁边货架上的文具。
清明凑上前，指着毛茸茸的兔子头的圆子笔，故意道：“这个好看，买这个。”
邵殷拿起兔子笔，往清明头上像插簪子似的一插，比划着挑了下眉：“烧给你用吧，挺适合的。”
清明完全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烧给我的话，真的能用吗？”
邵殷回忆了下买这东西时卖家说的话，摇摇头道：“不清楚，也许可以试试。”
因着其他人看不到清明，所以，少年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将兔子笔举起来打量，非常认真地考虑要不要买。
两个女生路过，善意地笑着说了几句悄悄话。
隐约能听到什么“反差萌”、“好可爱”之类的。
清明忍不住“嘿嘿”了两声，用胳膊肘捣了捣邵殷：“有漂亮妹妹夸你呢。”
邵殷下意识回头望过去。
两个妹子跟受惊的兔子似的，立刻跑开了。但没一会，短发的那个走了过来。
妹子开口道：“帅哥，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为什么？”邵殷问道。
短发姑娘指了指躲在货架后面探头看过来的女生，直爽道：“我朋友喜欢你这型的，想认识下。”
邵殷拒绝道：“抱歉，我喜欢男生。”
短发姑娘和清明都愣了下。
女生反应很快，笑笑道：“这样啊，那打扰了。”
说完挥挥手跑到朋友身边，一起离开了。
清明还直勾勾地盯着少年看。
“看什么？没看过同性恋？”邵殷放下笔，直接拿了一整盒的中性笔扔进车里。
“你真的喜欢男生？”清明问道。
他的表情倒不是排斥厌恶之类的，而是充满了怀疑。
“骗她的。”邵殷道，“在超市里说没带手机，太假了。”
“干嘛拒绝呀，我看那姑娘长得挺好看的，”清明道，“说不定会很聊得来呢。”
邵殷推着车子走向收银台：“我没打算谈恋爱，自然也没必要给别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清明绕着他转了一圈：“才多大的年纪啊，老气横秋的，真是浪费青春。”
邵殷没有接话。他正在结账，自言自语会被当神经病的。
等拎着东西出来了，才反问道：“你呢？如果你还活着，会找个什么样的姑娘结婚？”
清明停在了原地，表情看上去有些奇怪。
“怎么了？”
清明摸了摸胸口：“不知道。你说结婚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突然间觉得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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