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五分钟后裴景南走出浴室，一边用毛巾擦着头，正想过去打开电脑，却意外地看到了放在书桌上的餐盘。

        三秒后，他皱起了眉，颇有些不解地说：“你，你怎么会弄这些东西上来？”

        餐盘上是一碗海鲜浓汤，三盘精致小点心，外加一杯红酒，都是景南晚上固定会吃的东西，或者说是三年前固定的，因为楚唯和他在一起之后就不让他晚上和那些太浓的汤，只做个清淡的蔬菜汤让他喝喝就是，今晚算是久别重逢的一个礼物，明天会继续换回蔬菜汤。

        “我要说我猜的，你夜宵喜欢吃这些，你会信么？”楚唯眨着一双灵动的眼睛，问他。

        裴景南不禁又有些恍惚，以前楚唯很喜欢做的一个动作就是转眼珠，每次眼珠一转好像就代表他完成了一个阴谋，无论是整人还是教训人，那个人虽然长得并不是特别好看，但他的眼睛是真的极有灵气，眉梢眼角的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可以表达一种含义，裴景南最喜欢看的就是他那一转之后眼中溢出的神采。

        此时眼前的黎韦航有着一双不输给楚唯的漂亮眼睛，但裴景南从没有在意过，只是他这次的表情竟会给自己留下这种难以言说的熟悉之感，尤其是那一转，他眼中的光彩甚至不输给楚唯。

        裴景南愣愣地看了那个人的眼睛许久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慌忙移开视线，又看到书桌上的那些食物，他知道这绝不是那个人问厨师知道的，因为这个厨师从没有给他做过夜宵，也从不知道他有吃夜宵还是固定只吃这三样的习惯，可是眼前这人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再想了，赶快过来吃吧，都要凉了，”楚唯笑着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明天我可就要给你换成蔬菜汤了，大晚上的喝这种海鲜汤也没好处。”

        “这是你做的？你会做菜？”裴景南却依然站在原地迟疑地问。

        “会啊，当然会了，”楚唯说，“你还不过来总不会是怕我在里面下毒吧？”

        裴景南终于慢慢走了过去，在椅子上坐下，看着面前的东西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触，最后一次在这个时间见到这样的组合还是在三年前，因为当时自家的厨师做点心的手艺好煲的汤更好，裴景南就让他每晚都给自己做一次，后来那个人来了，说晚上不能吃这么高热量的，就将浓汤都换成了淡汤，还自己亲自下厨来做，手艺完全不输给那个厨师，再后来厨师就被景南辞掉了，让那个人来负责他们的一日三餐。

        裴景南拿起碗中的勺子还未有下一个动作，抬眼一看又被吸引了视线，自己的电脑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还播了个电影正放在自己眼前，现在是处于片头的暂停状态。

        楚唯不禁有些感慨，这一套设备弄下来就知道这个人有多少陋习了，大晚上的又吃又喝，还放着小电影，这时间放的还算是他喜欢的演员演的了，按他的说法是用来欣赏的，等到他吃饱喝足了就得拿着酒杯换一个电影，那时就变成了他认为不够资格当影帝却偏偏成了影帝的人演的，而他在之后的一个多小时中会做的就是一边喝酒一边吐槽，还拉着楚唯一起吐，当然后者扪心自问绝不会和他同流合污，因为一个大人绝不会和小孩子做同样的事的。

        裴景南又看了几秒终于喝下了那勺汤，楚唯配合地帮他播放了电影，裴景南看着眼前的画面再吃一个紫薯酥球，突然觉得此时的场景是那么那么的熟悉，曾经有三年的时间自己每天晚上都在体会着，一边吃一边喝一边说，那个人就在他身边坐着听他说，偶尔给一句回应。

        他曾以为这个场景会持续一辈子的，可是没有，那天晚上他们还在开心地说第二天拿到小金鹤之后要去哪玩，结果第二天的晚上他就看到了阿唯冷冰冰的尸体，浑身是血，毫无生气。

        他这一生唯一深爱的人，竟会以这种始料不及的方式，永远离开他了。

        他的唇在颤抖，手上拿着筷子再也动作不下去，一横泪悄然滑落下来。

        楚唯站了起来向后退去，他不敢再坐在景南身边了，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扑过去抱着他一起哭。

        他承认今晚做的这一切都是有意的，有意做和自己之前做的相同的事，至于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让景南永远记得楚唯而将他当成楚唯还是忘了楚唯而将他当成楚唯他也说不清，他只是想让景南感受到楚唯还在他的身边，希望他不要那么难过。

        过了一会他看到景南的背影基本不再抖了才回到原位坐下，问他：“对了，你这几天的日程表排了没？”

        裴景南脸上的泪水都擦掉了，只是眼睛和鼻头都有些红，他下意识地摸摸眼睛说：“没有。”

        “那我帮你排吧，你呀，真应该好好锻炼锻炼了，你没感觉你的肚子明显凸出了一些么？”

        楚唯没说错，裴景南的身材虽然还是不错，但明显比不上从前那么好，单从背影都能看出腰上有赘肉，估计是这人在伦敦自暴自弃的时候弄出来的。

        “随便你吧。”裴景南说。

        于是裴景南继续吃，楚唯坐在他旁边给他排日程表，说起来做一个艺人算是相当不容易的，日程表要从每天早上六点钟起床开始，到早餐吃什么，吃多少，再到几点钟锻炼几点钟休息几点钟再锻炼，这样一直排到晚上十点，楚唯注意到景南的皮肤也不太好了，必须要让他早点睡觉以及每天做面部肌肤护理。

        等他排好了那个人也吃的差不多了，端着酒站起身示意一下桌上的东西：“这些……”

        “我收拾。”楚唯立刻自告奋勇，而后给他示意一下日程表，“现在是九点半，你该去……自由活动了，这是什么鬼……”他又拿过日程表仔细看看，好吧，就是自由活动，毕竟九点半了的时候该做的也都做完了，该收拾收拾准备睡觉了，虽然按楚唯的意思更想让这人去跑十分钟再说。

        “我知道，我会在房间内走动走动消消食的。”裴景南说。

        看样子景南终于长大了嘛，从七岁小孩长到十岁小孩了，还知道吃完东西要消食，真不错。楚唯一个人在厨房洗碗的时候这么想着，可惜自己没什么变化，几个月前是他的跟班到现在依然只是个跟班。

        回到卧室的时候景南已经不在这里面，楚唯有些意外，但想了想倒也不难猜测，他走上了三楼的阳台，果然看到那个人正穿着件外套坐在那里。

        楚唯轻轻一笑，想起了自己一个星期以前还曾站在他家的大门外面想着不知何时才可以再靠近他，如今倒是站在他身后了，景南身边的那张椅子如今还在那里，是曾经专门给楚唯坐的，看样子景南是想一直留着那个位置。

        “裴景南，”楚唯在后面招呼一声，而后便径直走过去在那张椅子上坐下来，“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裴景南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道：“我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里坐一会的。”

        楚唯看到他手上正拿着那杯红酒，看样子这人是不打算再对着电影吐槽了，也是，他现在连正常的话说的都少，哪还会有吐槽的雅兴。

        “你呀，”楚唯给他示意一下自己手上拿的衣服，再指指他现在穿的那个，笑嘻嘻地说：“下次你不应该自己穿衣服，而应该让我带过来给你穿，这才是助理应该干的事嘛。”

        这次景南又有些意外地看向他，而后什么也没说就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递给他，楚唯笑着将他的外套又给他披回身上，然后将自己带来的那件夹克盖在他身上，这个时候真想握住他的手，却也明知不可能，只得苦笑着又坐回原处。

        这一晚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楚唯刚刚获得金鹤奖最佳新人奖，那一晚是他开始搬过来和景南一起住的第一天，景南说了会一直为他点着灯等着他回家，那一晚景南最后一次喝了浓汤，以后都将换成清汤，那个时候还没有金鹤影帝带来的伤痛，没有死亡、阴谋，一切都干干净净，澄澈如水，他心中所有的美好都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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