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采购二手

等我回到房间，杨洁还在入睡。她将半个身子盖的严实，红润润的脸微翘的鼻尖，清晰可见她的睫毛弯如月牙，薄薄的嘴唇含羞带着微笑...

我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身子，尽量以温和的语气唤醒她，缓解她从美梦中醒来的不适。

杨洁被我叫醒，揉了揉眼，像是受了委屈，可怜巴巴撇着嘴，自言自语道：“我想睡觉，我不想补习…”

可能是我打乱了她的作息，她现在不高兴我能理解。不过，凡事有个适应过程，总不能因为她想放弃，我就随她一起放弃。

我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安慰：“还有语文没有补习，顶多一个小时。”

杨洁哭着脸，被人从梦中叫醒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奈何我很较真，她也没办法，只好魂不在身任由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万般无奈点点头：“那好吧，就一个小时...”

说是一个小时，其实，半个小时不到，她困得实在没法控制合眼。终究，她还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没办法，我总不能像老师那样罚站，强制她学习。真是搞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帮她补习！算啦，自认倒霉吧...

我扶着她，让她躺在床上睡觉，她比我想象中要轻。可能是我最近练习跑步，力气变大了，稍稍用力便可将她抱起。然而，她的脸埋在我的胸口，有意无意用鼻子蹭，我最害怕就是她的鼻涕，还好她没有感冒，只是鼻息呼出来的热气，令我好些心儿痒痒。

折腾半宿，我收拾好东西，叫了一声杨叔叔。杨春来趴在收银台上被我叫醒，他打着哈欠抻着腰，骑着摩托车载我回家。

第二天，杨春来去学校将他采购的清单底价上报到何校长手里。事情如我所料，校长看完底价显得很不高兴，阴沉着脸：“春来啊，这是最低价吗？”

杨春来为了不露马脚，故作镇定：“校长，您是了解我的，就这还是我跑了好几家，打听到的最低价，我也赚不了几个钱。”

何校长捏着口袋里的钱，750块的底价，像是要了他的老命，想了想，换了一种似是打探威胁的语气：“你报的底价超出我的预算，要不这样吧，我先等等看...实话告诉你，我找人问了，这个不是最低价，最低是这个数...”

说着，何校长伸出五根手指，意思是500块。

若不是我提前打招呼明天教育局委派体育专员到学校视察，估计杨春来会松口。还好杨春来抓住校长时间不多的软肋：“既然校长打听到购买渠道，那我就让别人做吧，这点小钱我不想挣了，省得我白跑一趟费力不讨好。”

杨春来做做样子，转身就走，走的干脆像是生意谈崩用不着客气在此多留。校长万万没想到杨春来居然不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哪怕让出一个点，也好啊！

时间仿佛停顿了几秒，没等杨春来迈出校长办公室，校长坐不住了，喊声道：“就按你说的底价，不过，我要今天下午到货。”

杨春来笑了笑，转过身却是满脸不情愿：“今天下午可能不行，因为我有几笔货款没有收到，我没有现钱垫付...”

言外之意，是要校长现场拿钱。

校长听明白他的意思，事已至此只好心不甘情不愿掏出750块，交到杨春来的手里。

杨春来收了钱，话不多说，骑着他的摩托去县城采购。县城有好几家大型体育文具店专售足球、篮球之类的体育用品，不过，我提醒过不能买新的，买新的很容易露出马脚。毕竟，新买的足球、篮球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会让教育局猜测学校没有上过体育课。所以，只能买二手的。买二手的，要比买新的难度大，主要取决于二手店很少。幸好，杨春来联系到贫困山区免费捐赠服务站。说是服务站，实则是某些人打着爱心口号经营的商品店，回收城里孩子不要的旧鞋旧衣服、旧玩具文具、旧书旧笔，再以数倍利润对外出售。

店老板姓吴，叫吴三炮，他是吴敬豪的叔叔，十五年前走出关家崂独自一人来县城闯荡。他干过无本买卖，被抓过几次。后来，他发现城里的孩子穿的、用的、玩的，换新频率特别高，于是想到了回收。为了压低回收成本，他想到了爱心捐赠，呼吁广大市民，您的一份爱心是为了弥补山区贫困儿童，快乐的童年。为了取得捐赠人的信任，吴三炮也是煞费苦心，去过几次贫困山区拍出一张张无偿捐赠的照片，贴在他的商品店，最显眼的地方。

杨春来十分清楚吴三炮的为人，同样是生意人，杨春来做的是童叟无欺的买卖，吴三炮做的是欺骗爱心的买卖。若不是为了急于寻找二手足球、篮球，杨春来是不会想到吴三炮。

走进吴三炮的商品店，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由于吴三炮精明能干，经过他手回收的二手物品被规划多类，整理清洁干净，像是新的重新摆放在顾客眼前。杨春来与吴三炮年纪相仿，又是同一个村的，刚见面，热火朝天掏出兜里的烟，打起招呼：“三炮，好久不见，最近生意怎么样？”

吴三炮推辞着杨春来手里的烟，换成他从兜里掏烟，笑呵呵道：“你来我这，哪有我吃你的理，来来来，抽我的烟。”

杨春来接过一看，是“熊猫”，这是上海卷烟厂生产的香烟，大声惊呼：“可以啊三炮，你是不是发财了？”

吴三炮笑着摇头，生意人嘛，不管发多大的财，永远是花出来不是说出来。

就这样，二人寒叙片刻，吴三炮话锋一转，问清杨春来前来所谓何事。听说想要购买一批学生玩剩的体育用品，吴三炮拍拍胸口，对杨春来笑着说：“兄弟，你算是找对人了，来来来，这边请，你要什么我给你拿什么...”

半个小时后，杨春来花了三百块从吴三炮手里买来六个足球、六个篮球、六个排球、十二副羽毛球拍、十二副乒乓球拍，都是城里孩子玩剩的，有八九成新。这么多东西，杨春来的摩托车驮不下，吴三炮花了十五块钱帮他叫了一辆三轮摩托车。

等到傍晚放学后，三轮师傅跟着杨春来把所有的东西，送到了学校。为了不让校长第一眼发现这些东西是别人使用过的二手物品，杨春来用崭新的纸盒包装，瞒天过海先是躲过校长匆忙查看。接着他便，大功告成完成一笔生意，给了我300块，让我解决明天校长发现问题的封口费。意思是，出了问题由我承担，向校长说明一切。

兜里揣着300块，我这心里时刻不得安宁。从小到大，除了交学费见过一百多块钱，我可从来没有摸过这么多钱。心里越想越怕，这钱摸着有点烫手。现在想想，真不该趟这淌浑水…

一失足则千古恨，面对明天即将到来的残局，我该如何去收拾，我该怎么办？

很快，我又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事已至此，走一步算一步。倘若，校长真要追究起来，大不了鱼死网破，向教育局告发他变相收费。

第二次在杨洁的房间补习功课，我有半个小时心不在焉，因为杨春来刚给我300块，揣在我的兜里像是不定时炸弹。除此之外，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是杨洁死拉硬扯留下的何丽丽同学。

听说我在学习五年级的数学，何丽丽不太相信，找了个机会留在姑妈家，加入到杨洁的补习功课上，倒要看看我有没有这个实力。我先测试杨洁三年级的数学知识题，整理一张难度不亚于年度期末考试的试卷。接着，何丽丽从她姐姐那，留下的五年级试卷，给我准备了一场测试。她也没闲着，她测试的是四年级三单元的试卷。

一个小时后，我们仨各自完成测试。杨洁的试卷由我批改，我的试卷，何丽丽照着参考答案批改。何丽丽的试卷，等我批改完杨洁的试卷，再去批改她的。很快，杨洁得了85分，明显比昨晚进步许多，那是因为我降低了难度，是为了让她找回信心，不要轻易放弃数学。我考了95分，是在何丽丽一分不让认真批改、夹缝求存中，勉强所得。实在有点不可思议，何丽丽被我的分数吓得润脸发白，对我的认同始终停留在三年前。

我开始批改何丽丽的试卷，摸着她的字迹，仿佛感受到她的心跳。没错，有句话说得好，睹物思人。因为我在她的眼里，恰似不值得存在。而她在我心里，犹如神圣不可侵犯。两者间的差距，如同井水不犯河水划分界限没有过往之交。所以，我很珍惜这次机会，认真查看她的笔迹，一笔一划犹如一刀一刀刻在我的心里。

此时此刻，她的答案不重要，她考多少分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试卷在我手里，我多了一点依依不舍。始终是我乱了分寸，几道大题多给了分。

最终，她的分数是90分。

分数出来的那一刻，何丽丽叹着气，她很清楚数学是她的弱项，始终不能突破瓶颈。如果她能突破，总成绩排列前三不成问题。所以，她明白我给的分数，多了水。如果让杨洁知道我在放水，估计她会骂死我。还好，后面三道大题，她也不会，也就无从知晓我在哪里放水。

接下来，便是我重点围绕何丽丽的试卷复习本学期三单元的数学知识要点。很意外，何丽丽比起杨洁，更能接受我是来补习功课的身份，像极了上课时认真听讲的学生，将她不明白的地方，向我发出提问。

没想到，杨洁捣乱拉着何丽丽走出房间，责怪起来：“丽丽，你的数学成绩什么时候考不过关小飞，完了完了，要是让我妈知道，我妈就会让他一直帮我补习...每天晚上补习四个小时，想想就害怕，关小飞你是魔鬼吗，求求你放过我吧！”

原来，杨洁让何丽丽留下，是为了把我比下去，好让她解脱补习功课受苦之难。想到这，我很自责，我没有考虑到杨洁学习时间能力有多强。可能是她比较懒惰，养成每晚九点必睡的生物钟习惯。

等到她们俩回到房间，我已经走了，留下一张字条：杨洁，你什么时候想补习，什么时候找我，随叫随到。

像是猜透她的心思，杨洁重获自由，美美地躺在床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高兴坏了，嘴里念叨，算你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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