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看戏话“僵尸”

各位看官莫要惊惶，此僵尸非彼僵尸，乃是京剧中的一个术语。京剧“僵尸”又称“僵身”，指人物僵硬着倒地的动作，属于戏曲毯子功软筋斗表演程式。又分“软僵尸”和“硬僵尸”：软僵尸要先下腰，身体向后弯到四十五度，然后绷直倒地；硬僵尸则是直接绷直倒地。从技术难度讲，显然硬僵尸更难些，但一出戏中是用软僵尸还是硬僵尸，并不取决于演员的技术水平，而是严格由戏情戏理决定。

        “软僵尸”常用于惊极气极的昏厥与窒息死亡、自杀等情节。《白蛇传》“酒变”一场，许仙被变身的白蛇吓死，就是摔一个“软僵尸”倒地；《周仁献嫂》“正义千秋”一场，周仁被义兄屈打，一时气极厥倒，也是摔“软僵尸”。京剧术语中的“软”，常指难度相对略低，“软”僵尸也只是与“硬”僵尸相对而言，实际走起来身段绝不可软，倒地一刻，必须双腿绷直，全身僵硬板平，而戴着一头甩发的周仁，还需用力将甩发甩到脸前，披发覆面倒地，方是更符合气氛的完美表演。

        “硬僵尸”常用于突然昏厥、自刎、猝死等情节。《秦香莲》“杀庙”，大将韩琪抗命放走秦香莲母子，不惜自刎献身，此时摔一个“硬僵尸”，刹那间身体僵硬，全身如一扇门板般笔挺，轰然倒地，刚勇，豪迈，演尽壮士风采。无独有偶，《赵氏孤儿》中大将韩厥舍生取义，放走了携带孤儿的程婴，而后横剑自刎，亦是一个惊天动地的“硬僵尸”倒地，爆发着强烈的艺术感染力。硬僵尸虽然震撼人心，却不可乱用，如《杨家将》杨继业碰碑自尽，虽然壮烈，但必须摔软僵尸，不可摔硬僵尸，乃因老令公人至此时，已经灯尽油枯，力竭之故，京剧前辈们亦抱了一份恻隐之心，解释道：“已经够惨了，不要再乱摔！”

        “僵尸”略加变化，还可组合为各种程式，如“前倒僵尸”、“探海变身僵尸”等。《伐子都》“闹殿”，大将公孙子都要从数张叠起的高桌上翻下来，下高后先做“探海”，然后拧身转体三百六十度，再接“硬僵尸”落地，整套动作迅捷激烈，急剧如暴风骤雨，难度系数极高，充分演绎了公孙子都极度惊惧、精神失常的混乱心境。《战冀州》、《战太平》中的猛将马超、花云，皆有扎一身硬靠、背着四面靠旗摔僵尸的表演，场面惊险而悲壮。京剧程式绝不是只追求视觉效果，再火爆的动作，也都是为剧情为表演服务，剧情与程式的完美结合，才是京剧的至大魅力所在。

        无论“软僵尸”还是“硬僵尸”，训练难度都可想而知。人有自我保护的本能，正常人摔倒前一刻都会下意识地蜷曲身体，而戏曲演员必须对抗这份本能，硬逼着身体放弃自我保护，这心理上的障碍就是极难克服的一关。肉身□□，如此硬摔硬撞，纵使严格依据动作要领，憋住气，梗紧头颈，仍有一定受伤危险，却又是不训练个成百上千回难以成功。舞台上推金山倒玉柱的一摔，背后是舞台下不知多少次的反复跌打，不知多少艰辛隐忍，伤病血汗。看戏时候，请别忽略这短短的一瞬，请仔细欣赏，倾情感受，悉心珍存，千万别吝惜您的掌声。

        （宏济大舞台本周京剧演出：7月25日下午15:00《周仁献嫂》岳峰、王安琪、田禾、焉健夫）

        （配图：《周仁献嫂》大连京剧院岳峰饰周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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