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中秋应节戏

每逢佳节，倍思应节戏。早年间，戏班子为庆贺佳节、抢占票房强档，争相排演与节令相关的戏码，如五月初五演出《五毒传》、《白蛇传》、《混元盒》，七月初七演出《天河配》，七月十五演出《盂兰会》……八月十五中秋节的应节戏，曾经也相当丰富，有《唐明皇游月宫》、《兔儿爷搬家》、《白兔记》、《拜月亭》、《阴阳河》、《广寒宫》……

        最著名的中秋应节戏，当数《天香庆节》与《嫦娥奔月》吧。《天香庆节》原是清宫秘本，名角王瑶卿自一位老太监手中重金购得，由昆曲改编为京剧，组建了有杨小楼、陈德霖、王凤卿、萧长华、钱金福等十余位名角登场的全明星阵容，豪掷八千两白银从上海购置全新机关布景、华丽行头砌末，于“第一舞台”戏院隆重贴演。为与《天香庆节》抗衡，驻演吉祥戏园的梅兰芳在参谋团“梅党”策划下，果断推出新编应节戏《嫦娥奔月》，以特制古装对抗全新行头，以优美歌舞对抗豪华布景，以梅兰芳个人魅力，对抗第一舞台群星阵容。负责编剧的李释戡与齐如山自信地说：我们有一个现成而又理想的嫦娥！别的事情，咱们胜不过他们；这一个人，他们胜不过咱们！

        为给梅兰芳打造这出戏，整个梅党，可下了大工夫。《嫦娥奔月》自民间传说改编而来，故事本身并无新意，主要在扮相和歌舞上制胜。梅兰芳一力主张摒弃传统扮相，借鉴中国古代仕女画，创建全新的仙女形象，一班人马反复设计，将传统的袄盖裙改成裙系袄，发髻由传统大头改为吕字形的双髻古装头，服色素淡，造型娴雅，别开生面而又不失京剧的基本程式与传统审美。梅兰芳充分发挥所长，编排了精美的“镰舞”“袖舞”，咏唱独出心裁的南梆子唱段：“碧玉阶前莲步移，水晶帘下看端的……”

        如果您生于当时，于此中秋良辰，会去看哪一出应节戏？我一定不愿错过名角云集的《天香庆节》，但也绝对不肯放弃梅兰芳全新打造的《嫦娥奔月》，更可能是奔走于第一舞台与吉祥戏园之间，忙碌又兴奋地赶场吧。那一年的梅兰芳，正当二十一岁韶华，姿容盖世，戏艺兼绝，台毯上的每一步，都踏准京剧艺术最具活力的脉搏，那样的演出，得是何等盛况？他在回忆录中描述：“我手抱花镰，镰后挂了一只花篮，慢慢地走出了场，只听见台下就跟打雷似的一阵彩声……”

        幸福的京剧时代，幸福的演员和戏迷啊。如今京剧舞台戏码寥落，应节戏早已难觅芳踪，《天香庆节》失传已久，《嫦娥奔月》亦已绝响多年。有报道说梅兰芳艺术研究所在梅葆玖先生支持下排演新版《嫦娥奔月》，今晚登诸国家大剧院，当是可喜可贺之事，不过看了媒体剧照，嫦娥一身艳丽盛装，满台花红柳绿，与梅兰芳先生当年清新淡雅的演出风格，实在迥异其趣。其实老版《嫦娥奔月》留下的资料甚多，连舞蹈身段都有详细绘图和说明，在京剧文化日渐萎缩的如今，何必奢望超越前人，传承一个原汁原味的经典版难道不是更有价值吗？在这方面，貌似我始终与圈内人士想得不一样。

        （宏济大舞台本周京剧演出：9月13日下午15：00《失子惊疯》杨鹏程；《李逵探母》高仓健、王玢、李印刚；《杀四门》白杨）

        （配图：梅兰芳《嫦娥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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