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修行

上周和本周大连京剧院演出的两场折子戏，是一次特别安排的预演，到下月初，本院优秀青年演员将带着这两台戏赴京津两地进行专场演出。在京剧大气候不景的当下，在外地演员纷纷抱怨演出机会少、舞台空间不足的情况下，大连青年演员可谓得天独厚，不仅在本地演出不断，且已开展了继去年赴上海演出《吕布与貂婵》后的第二次青年演员专场巡演。年轻的弟弟妹妹们深知机会宝贵，连月来加倍认真地练功，再熟的戏码都一丝不苟地反复排演，精益求精。

        史上最著名、成果最盛的京剧学校“富连成”科班，曾由创建人叶春善先生传有“学规”一篇，小朋友自入学起即熟练背诵：“……自古人生于世，须有一计之能。我辈既务斯业，便当专心用功。以后名扬四海，根基即在年轻。何况尔诸小子，都非蠢笨愚蒙。并且所授功课，又非勉强而行。此刻不务正业，将来老大无成……”其实“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乃是人生至理，各行各业，尽皆如此，但对京剧而言，少年用功，尤为重要，青少年时代的打磨历练，决定一生事业的高度。旧时科班靠打骂管教，棍棒底下出大角，如今时代不同了，一个学校或院团能做的更多地是提供学习机会、锻炼机会，舞台搭到，台毯铺到，接下来都是看各自的修行。

        大连院的机会，相当丰富，大连院的青年演员，也十分珍惜，每一次演出都看得出他们的进步与成长，但是学海无涯，距京剧事业之高精尖的要求，距名家，距前辈，仍有需要辛苦跨越的距离。月初看梅花奖得主李萍老师主演的《白蛇传》，深有感触，李老师年过半百，又有多年不常登台，这一亮相，仍然是光彩夺目，风姿过人，两个多小时的大戏，唱念做打一人到底，文戏荡气回肠，武戏耀眼生花，就算是连日劳累导致膝盖旧伤发作，也全未妨碍她在舞台上无懈可击。院里年轻的旦角演员也有不少，但是一直以来，尚无一位能演出全本《白蛇传》，以致这出戏在李萍老师离开舞台的日子里，几乎无缘在滨城得见，作为戏迷，演出结尾时听着李老师依然甜亮圆润的唱腔，心中充满了依依不舍的落寞感觉。

        特别令人触动的，还有戏中“水斗”一场的出手，为李老师做下手的，是院里两位同样年过半百的前辈焉健夫和李维。两位老师扮相已不如年轻演员俊秀，但是花枪在手，气韵十足，三人的每一抛每一接，精准至极，全无半点失手，那个角度和力度的拿捏，那个相互之间的熟习与默契，在台下看着，只能打心眼儿里赞出一句“神乎其技”。京剧界的前辈，经常让我想到这个“神”字，九十多岁老先生的大段快板，八十多岁老先生的枪花，七十多岁老先生的趟马，都手到拈来，甚至比年轻演员更具力道与神采，至于五六十岁老先生抢背吊毛，几乎只算等闲事。扎实的幼功，精心的研磨，多年不懈的历练，造就了一位位屹立不倒的活神仙。

        希望我们的青年演员，珍惜时光，抓住机会，也都磨练出扎实的功底，醇正的韵味，展现更加夺目的风貌。希望陪着你们一起成长，在未来的舞台下，戴着花镜，捋着胡子，满足地骄傲地看着台上的你们，个个都是活神仙。

        （宏济大舞台本周京剧演出：11月30日下午15：00《泗州城》胡嘉博；《游龙戏凤》张潇涵、王墨；《洪母骂畴》王玢；《挑滑车》杨程）

        （配图：《白蛇传》大连京剧院李萍饰白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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