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欲坠
两个人一路上几乎没说什么话，都怀揣着各自的心事。烟火表演就快开始，他们走到城楼上，站在墙边，不一会儿，天空便亮堂起来，各色的烟花在天幕上炸开，星花纵横。烟花从展开到落下，这一瞬间的美丽和光彩，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城楼上的人越来越多，城墙边的人你挤着我，我挤着你，千睐被挤得和他的身体碰撞到一起，她和柳惊云四目相对，绚丽的烟花和城墙上的灯笼的光辉照亮了他们的脸庞，她看见自己身影映照在他的瞳孔里，情不自禁的，她盯着他的嘴唇，又凝视着他的眼睛，恍惚间她好像很想亲他一下。
千睐一边在心里感叹着自己离谱的想法，一边把目光移到城楼前方。柳惊云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挪开了视线。
看完烟火他们又去了街市上，街市熙熙攘攘，火树银花，叫卖花灯的声音不绝如缕。今晚街边还有杂耍和舞蹈乐器表演等，热闹非凡。可是他们的气氛还是像一滩死水，仿佛有千万句话想说，却都不肯开口。
偶然间千睐在卖精巧饰品的摊子面前驻足，她拿起那些簪子和钗子，看着镜子，在自己头上比了比。
“…我感觉这个发饰你戴着会很好看…”说着，拿起他面前的精致木盒子里的一串白花头饰，微笑的看着千睐，把手伸到她面前。
“确实很漂亮…”她看了看柳惊云，轻轻的接过那个发饰，呢喃道。他没有犹豫的就把碎银递给了小商贩，然后把盒子里的另一半也拿了出来。
“我帮你带上吧…”
点点头，感受着发饰的坠子轻轻的碰到她的耳朵，还有他的手碰到她的头发，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她也觉得好像会勾起她的情愫，心的跳动就像冰封的河面下面努力扑腾的鱼。
她把头抬起来，对上柳惊云盯着自己的目光，她本能的胆怯这种对视，想要移开视线，但是他的目光像一双手重重的拽住她，她不知何时开始贪恋起这种被他注视的感觉，仿佛世界都在他们的眼里。
“它很配你，今天你也很漂亮。”
“是吗？……谢谢。”她垂下眼眸，笑了笑。
“这里人太多了，我没法好好欣赏。”
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更强烈的跳动，怔怔的模样被他尽收眼底。
“我们去人少一些的地方吧。”话音刚落，柳惊云牵住她的手，转身带她走向了街市的另一边。千睐虽然有些茫然，被他拉着穿过形形色色的人群，但是她也任由柳惊云牵着，握在一起的手很温暖。她也不再去想他和顾兰依，只是觉得，她沉醉在这短短的分秒里，身边人和街景在后退，可是她只看得到他。
柳惊云带着她离开了拥挤的街市，她看到了那棵粉色的大花树，挂满了求姻缘的小木牌，还有很多红线——这里是他们相遇的地方。
树下是一个花坛，花坛的外圈的陶瓷的围边，花坛修筑的高，围观也足够宽到坐人，平时经常有人来这里坐着玩。千睐轻轻的蹭起来坐到了围边上，轻轻的荡着脚，柳惊云站在她面前，虽然她装作在欣赏这棵树的样子，她确实也做不到忽视他。
两个人就这么直勾勾的对视，千睐有点僵，她感觉很不自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这里。”
“嗯，转眼也有一年多了……”千睐轻轻的勾起嘴角，她的话好像也有点失落，这一年间，属于她和柳惊云的时候又有多少，她是如此轻松的就能算出来。
“有些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他的声音好像在挣扎。
“是什么？”她莞尔一笑，歪着头看着柳惊云。
“我喜欢你。”
千睐感觉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的神情没有显得吃惊，反而她感觉，自己心里悬着很久的石头终于落下了一般，心好像突然松弛下来，不会再去猜测，不会再去担心，但是…眼睛在一瞬间就酸了起来，对上柳惊云的眼睛，他依旧在微微的冲她笑，可是她感觉得到，他的笑很勉强，看着他的脸，千睐也不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可是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
“可能…我确实不应该告诉你这些话……”他的眼里是无尽的爱意，掺杂着无奈和几丝胆怯，“但是我又害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让你知道了。”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却在刺痛着千睐的心。柳惊云伸手去小心翼翼的抹去她的眼泪。
“其实…我早就已经感觉到了。”
“在很早之前，我就喜欢上了你……那个时候江璇还没有出现。”
“那你为什么……”千睐颤抖着声音问他。
“你比武受伤那天，我其实也觉得我们之间，有些不对劲了…可是我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也不知道你的想法。我向来，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当时，我一时兴起，便和沈羡他们在一起待了好些天…我真的没有想到让你误会了。”
“我以为，你对你身边每个女人都是一样的…”千睐一边说着一边强颜欢笑，“我在你眼里，我和你的那些朋友没什么两样…虽然我们总是单独在一起，你好像会特别照顾我……但是你也会照顾其他人……而且，或许你并不真的需要我。”
“那个时候，我感觉我们的关系确实很好，以为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因为江璇，我才清楚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是既然你喜欢他……我也只能帮你完成心愿。”
夜晚的风吹过，带走了树上的花瓣，轻飘飘的落到两个人的头上。月色朦胧，身边路人的欢笑声此起彼伏，时不时有结伴的少女和情人嘻嘻笑笑的跑过。
“你和他在一起之后，我就默默的走开了……回到江南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还有机会，我一定会努力得到你的喜欢。”
“虽然过去了那么久，可是，再次见到你，我还是很快重新喜欢上了你。”他的手覆在自己的手上，温暖的感觉蔓延在她的心里，“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我像星星，你就像月亮，每一个夜晚我们都互相映照着彼此。你总是陪伴在我身旁，让我的每一天有了期待……就像是我的命中注定，不管再相遇多少次，我都会对你倾心。”
千睐的话让柳惊云回想起了曾经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心照不宣，因为对方的存在，能感觉到安心，还有带着暧昧的依赖。
“所以，我才会谢谢你……”
“今天的话…就当作是我在追求你，但是你拒绝了我。”柳惊云抬头看着她，握紧了她的手。
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千睐看着他的眼神像在质问，微微的摇摇头，似有若无的叹气。她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柳惊云的手背上，心好像跌落到深渊一样。
“我会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等我回颐州去了，大概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柳惊云在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他的神色却出卖了他。
千睐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没有权利求他留下来，她也不可能让他置顾兰依于不管不顾。如果那的确是他欠下的，那他也应该去做他该做的事情。命运决定的事情，容不得她去改变。
她从台上跳下来，和站着的柳惊云四目相对，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主动，拥抱住对方，他的下巴紧贴在她的肩颈，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原来和他拥抱，是这样的感觉，她闭上眼睛想着。
“对不起……”
“柳惊云……我不怪你。”仰着头，不让眼泪再流下来。
夜色渐深，他们回到了书院，一路上也没有说什么，柳惊云就牵着她到了庭院里，走到她的屋子楼下，止住了步伐。
“回去吧，已经很晚了。”无比安静的四周，衬托着柳惊云的声音更加的清晰和温柔，暖黄色的灯光映照在他们身上。
“嗯。”千睐应了一声，“明天开始，我们……”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做普通朋友……”
“好。”她笑了笑，“晚安…”
说完千睐转身沿着楼梯上了楼，她感觉得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但是她很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去看他。
千睐进了房间，然后又飞快的关上门。眼泪随着那关门声夺眶而出，靠在门上，此时终于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任凭自己被情绪侵蚀。
她当时特别想问柳惊云，你觉得我们可能当朋友吗？
他的那几句话是如此的虚无缥缈，其实只是他们在自欺欺人，试图还能和彼此有一些牵连。
既不能相互喜欢，也无法当陌生人。可是他们就像一对磁石，只要靠近，便会被吸引到一起。她宁愿柳惊云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也忍受不了看着眼前的他，两情相悦，却再也触碰不到。
“嗒……嗒……”
走廊上，脚步的声音格外清晰，柳辰正躺在床上翘着脚看着话本，他听到这熟悉的节奏就知道是谁来了。赶紧翻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穿上鞋子走到门边，打开门，“少爷你来了！”
柳惊云正准备敲门的手僵在半空中，他放下手，开口说道，“阿辰，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为什么？”柳辰一脸不理解，再等一段时间回去也完全来得及，他突然想起来什么，“难道…是因为小千睐？你们今晚说什么了？”
“…是。”柳惊云看了他一眼，柳辰果然还是比较了解他，“我和她坦白了。”
“我感觉她也是喜欢你的…”柳辰本来还在想这不是美事一桩，两厢情愿，他看着柳惊云绷紧的神色，赶紧在心里给了自己两巴掌，“其实你们还能多相处一段时间啊…就…”
“我不知道今晚以后怎么和她相处。我和她说，以后可以做朋友，她也答应了。可是……”柳惊云自嘲了笑着，摇摇头。
“我知道，你们不可能真的做朋友。与其相互折磨，不如不再相见。”
“早点离开，或许对她会更好一些。”他说道，“就当我现在一时冲动做的决定，现在还能整理一下行李，明天一早…我们就回颐州去。”
他回到房间里，坐在床上，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手指轻微的动了动，像是想尝试握住什么。
他似乎在回忆晚上和千睐在一起的时候，不自觉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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