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绿光【01】
对于高二学生来说，新的一周代表新的枯燥。
尤其已到了高二尾声，各科老师轮播念叨马上高三，已到了人生冲刺阶段。
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上课不听讲，课后不完成作业的，整天想着各种理由逃课的，一心专注恋爱的，都会被挤下高考的独木桥。
进入高三，许多人已到了十八岁，该成熟了，那些有蠢蠢欲动心思的，克制一下，明着逮住就是个死。
等熬过高三，老师想管也管不着了。
对于早恋课题，语文老师说得文艺。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小的欲望，放纵既可达到，大的欲望则需克制才会满足。
若是选择在此时放纵，说明你在对方心目中也没什么分量。
早分早解脱。
讲桌下的同学们一阵唏嘘。
季老师这关于禁早恋的劝导，还真是清新脱俗。
下课铃响，季老师走下讲台，班主任李莫愁掐着学生跑出教室的点，堵回了几个尿急的，重新登上讲台。
难得，李莫愁带来个好消息。
明星甘露即将来母校青苑一中，给艺考的学生提供些小窍门小知识。
打算艺考的学生，可去听一听。为确保人身安全及学校秩序，非艺考生，就歇了听明星授课的念头。
凡是准备艺考的学生，下课后去办公室登记。
另外，文艺委员和宣传委员到礼堂集合，提前准备迎接大明星的欢迎仪式。
最后，两个委员可以各推荐一名旁听生，去跟大明星亲密接触。
李莫愁话刚毕，学生恨不得掀了教室房顶。
前排几个女生一阵哀嚎，后排男生猛拍桌子，恨不能现场改艺考生。
甘露，可谓炙手可热一线明星。
歌手选秀出道，主打国风，成绩斐然，因出众的外貌转战影视圈，凭ip影视剧中恶毒女二走红，可盐可甜，之后出演了不少网剧或电影，有几个成了爆款，作为女一的甘露，自然红到发紫，短短数年，已圈粉数千万。
这位大明星，正是青苑人，曾在青苑一中就读。
此次，还是甘露头一次回母校。
爆炸消息一出，几个“露珠”扑上讲台，环抱李莫愁大腿，求爱豆来母校的具体时间。
李莫愁邪魅一笑，说：这个，校方，要求，保密。
露珠躺倒一片。
白山海是艺考生，兼文艺委员，有着当顶流的鸿鹄之志。
苏小叶也是艺考生，兼宣传委员，目标就比较小，想当个捞钱快的网红。
这两人，目前成为全班级最羡慕和妒忌的人，同学们一窝蜂涌过去，攀关系，求推荐，求跟爱豆的合影，求签名。
唐年年翻出甘露当年选秀出道成名曲《眉间》，一只耳机塞耳内，嘴里轻轻哼着调子。
张安娜没什么音乐细胞，不觉得甘露的歌多好听，她日常也不怎么追剧，除了耽改剧，及腐漫。
她瞅着乱哄哄的“露珠”们，跟前桌边听歌边收拾堂桌的唐年年吐槽，“年糕，还是你见过市面，没上去抱大腿，瞧瞧那些人，没气节。”
唐年年转头，说实话：“我跟那俩委员关系不熟，不是不想抱大腿，是抱不上。”
论淡定，整个班级跟张安娜有一拼的，唯有白亦琛。
白亦琛斜眼瞧着众星拱月的小海，打心底清楚，今个，更甚至接下来的几天，表弟会被各种请，不会再跟他肩并肩刷亮一中风景线。
想到这，他跨上单肩包，走出教室。
唐年年瞧着男神徒弟挺拔的背影，咧嘴乐了。
平日两个表亲兄弟形影不离，她很难随时找借口召唤男神徒弟。
这下小海要忙了，她不趁机骚扰，对不起这天赐良机。
体育老师叫张安娜去操场掷铅球，唐年年偷偷跟上白亦琛。
少年身着校服，走出校园，路过校门口书店眼镜店一条街，期间，引来不少路人关注。
脸皮薄的女生借拍风景，将帅哥的脸入镜；脸皮更薄的怕对方发现，只跟身旁的姐妹红着脸窃窃私语。
长街尽头，终于出现一名身穿一身碎钻牛仔的勇士，拦下白亦琛，直接亮出二维码，要人微信。
街道闹哄哄，唐年年不远不近跟着，听不到对方说什么。
只见白亦琛微微俯身，凑近举着手机搭讪的女生耳边，道了句什么。
女生怔了下，回眸扫了下人群，然后怔怔看着白亦琛步入人流。
唐年年赶忙跟踪过去。
平日，白亦琛放学后，会和白山海一起打车回家，今个不知为什么，白亦琛居然坐起公交车。
唐年年混在上车人群中，默默上了23路公车。
白亦琛站在车厢中间，明明有空座，却不坐，单手扶着公交车吊环。
车头右排，余有一个空位，唐年年匆忙坐上去，以身旁大妈肥硕的身子做掩护，挡住对方视线。
公车停了七站，唐年年发现白亦琛始终望着窗外，根本没朝车头这边看一眼。
公车靠站，白亦琛下车，唐年年顺着人流下了车。
白亦琛继续沿路前行，西餐厅拐角处加快脚步。
唐年年眨眼间就瞧不见人了，追着跑去拐角，东张西望时，左肩被拍了下。
回头，是白亦琛面带疑惑的脸，“跟踪我干嘛。”
唐年年捂了下心口，“吓死我了，你。”
“跟累了吧，请你吃饭。”说着，白亦琛长腿一迈，进了拐角西餐厅的旋转玻璃门。
唐年年楞了下，颠颠跟进去。
靠窗位置，餐桌上的珐琅瓶内，开着一朵迷迭香。
悠扬的小提琴声中，服务员微笑，递上厚重菜单。
唐年年瞅一眼上头的价格，血压一下就上去了。
凯撒西餐厅，青苑出了名的烧钱餐厅。
唐年年动作潇洒，合上金箔菜单，尴尬的台词，被她一点不尴尬地说出来，“我不饿，我看着你吃。”
……白亦琛倒了两杯玫瑰水，一杯递过去，点主题，“又不让你买单。”
唐年年眼睫晃了晃，重新拾起菜单，“那我真点了啊，你真是个孝顺徒……”
感觉温度骤降，抬头，果然瞧见对坐的白亦琛眸光似冰。
她瞬间改口道：“我沾你的光，徒……土豪。”
服务员露着八颗白牙走后，白亦琛继续方才的话题，“跟踪我干嘛。”
唐年年拿吸管吸溜水晶杯内散着淡淡玫瑰香的花水，说心里话，“我见白山海被包围，想着你落单了，想问你要不要我提灯送你回家。然后看见有美女跟你搭讪，我楞了会神，发现你走了，上了公车，然后我也就上车了。”
“哦，你这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送我回家。”白亦琛淡淡道。
“不是的。”唐年年狡辩，“我是听闻23路公车一路风景不错，中途会驶过一条开满蔷薇的古街，这才上车的。”
白亦琛不置可否，仔细盯着猛灌玫瑰水的少女，笑了笑。
红丝绒蛋糕上桌后，唐年年寻到个话题，“你今天怎么坐公交车回家，平时不是都打滴，或有司机来接么。”
“挺了解我么。”白亦琛主动将银叉塞到少女手中，“我是发现你跟踪我，我才上公交车，我猜你一定会跟着上车，我果然猜对了。”
唐年年握紧叉子，“白亦琛，你可真是个无聊的人。”
“还有你无聊。”
唐年年：“……”
这话让人无从反驳。
大口吃着丝绒蛋糕，唐年年问：“你跟那个女生说了什么，就是路上想加你微信的那个，我看她呆呆的，迷茫望着人群。”
白亦琛舀了勺奶油蘑菇汤入喉，“哦，我说我女朋友怀疑我出轨，正在后头跟踪，让她离我远点，免得被当做小三，当街挨顿揍。”
唐年年差点被蛋糕噎住，她扯了把餐巾纸抹嘴，耳根一红，“你这恶趣味，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白亦琛笑笑，不再说话，只安静喝汤。
几道前菜后，一位胖经理亲自端上了鹅肝牛排。
白亦琛熟稔切着盘中牛排，餐厅柔色灯光打在发顶上，睫毛上，显出几分静谧温存。
但他开口的语调是不悦的，“给你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你这师父的劲头拿捏的，挺爽的吧。”
“你给我打过电话，发过微信？”唐年年先表示惊讶，再一步解释，“我的手机坏了你知道的，我不好意思告诉我姥姥，我还没买新的。”
“你手机坏了，为什么要告诉你姥姥？”白亦琛停下舀汤的动作。
“我没钱买新手机，不得告诉我姥姥么。”
白亦琛怔了几秒，继续切牛排，“师父。”
真是难得听对方正儿八经叫一声师父，唐年年高兴的嗳了一声，白亦琛这才把后头的话说完，“你真穷。”
……唐年年怒插牛排，今个要让徒弟见识一下穷师父的干饭能力。
认认真真坑他一顿。
白亦琛见人腮帮鼓老圆，三下五除二吃光盘里牛排，他将自己盘中刚切好的牛排端过去，“别急，听说，这家店搞了个有趣的活动，一个人能一口气吃下五份牛排，可免单。”
唐年年囫囵咽下口中的碎牛肉，站起来招呼服务员，“这桌再上三份。”
这一餐，白亦琛果然见识到唐年年的干饭能力。
甜点汤品被扫荡光，五份牛排下肚，唐年年坐在椅子上深呼吸。
“你师父我没别的本事，干饭还是可以的，这顿算师父请你了。”
白亦琛：“请我？所以把我的那份也吃光。”
唐年年欠屁股，伸长了脖子，跟人小声说：“不是说一个人能一口气吃下五份牛排么，你吃了就不算了。”
瞥一眼餐面上吃的光亮的盘碟，唐年年打个饱嗝，“对了，要不一会我请你吃麻辣烫吧，我知道一家麻辣烫特好吃。”
白亦琛抚额，牙疼状，“也行。”
唐年年荣获西餐厅“幸运干饭人”称号，从前台留了电话地址，在胖经理及众服务员叹服的眼神中，大大方方走出餐厅旋转门。
白嫖的感觉就是爽。
她暗中算了下菜单价格，刚才她急头白脸一顿吃，少说两千＋。
两人辗转小吃街麻辣烫。
这一条街环境比较简陋，号称十元吃饱麻辣烫一条街。
就是马路上长见的推车式那一款。
麻辣烫摊上有两兄弟正拿着勇闯天涯碰瓶，看样子喝高了，一个劲给对方的铝合金盘子里夹菜。
白菜豆腐茼蒿，粉丝腊肠年糕，鱼皮脆蛋饺牛肉丸，一个个堆叠起来，情比山高。
唐年年效仿，毕竟第一次请男神吃饭，她特意给男神调了灵魂酱料，又跟相熟的老板要了一头免费的糖蒜，殷勤而热忱的眼光瞅着端着一次性筷子下不去嘴的白亦琛。
“吃呀，怎么不吃呀，知道你家有钱，不会没吃过麻辣烫吧。”
白亦琛避开身旁挥舞胳膊肘的两兄弟，“去店里吃过，这小推车款，还是头一次。”
“你快尝尝，真不错。我五星推荐。”
白亦琛仍旧一脸拒绝。
并非他端着大少爷范，不食人烟火麻辣烫，而是旁边那俩勇闯天涯兄弟喷着吐沫星子高谈阔论好几亿的买卖，不知这麻辣烫锅底的清白还在不在。
唐年年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端起盘子，夹了一筷子土豆，凑人嘴巴前。
白亦琛有点被唬住，瞧对方架势，再不张口，硬塞了。
师父热情似火的眼神下，他硬着头皮吃下去。
结完账，唐年年的兴奋劲还没过，硬拽着白亦琛去了没人的角落，掏出小夜灯，大手小手一搭，送人回家。
大大方方落在人家卧室，唐年年大大方方欣赏。
白亦琛手机一响，他出门接了电话，回来后，直接下逐客令，“你走吧。”
唐年年小声哦了一声，提灯回家。
刚返回小阁楼，听到大门口门铃持续性响。
凯撒西餐厅的胖经理笑出一脸菊花，左手苹果13，右手华为p50pro，“恭喜唐小姐抽中本店‘干饭人干返魂幸运一等奖’，我代表凯撒西餐厅亲自登门，为您送上奖品，您看你更中意哪一款？本店免费送。”
“新诈骗招式？”
“哪能啊，为了诈骗你个学生，我们那么大餐厅声誉不要了。”
有道理。
质疑防线破。
唐年年盯盯这个手机，看看那个颜色。
抬头，认真脸，“两个都要，行么？”
张经理脸上的菊花卡主，“等下，我得请示上级。”
张经理去墙角打了通电话，返回，继续菊花脸，“我们上级说，行，你真行。”
唐年年兴高采烈收了两款高档手机，想着明个去大龙寺拜财神。
这绝逼踩着财神的后脚跟了。
想着白亦琛用的华为，本着支持国货的情怀，唐年年把旧卡装入化为手机。
安装激活，她给一颗卤蛋发去消息：以后，我再请你吃麻辣烫啊。
很快，一颗卤蛋回了消息：别了，这么一会，我跑了三趟卫生间。
唐年年：“……”
看来，徒儿这肠胃弱啊，她平日老吃，怎么没事。
—
当日，白亦琛含泪往日记本中写道：
我的好师父呐。
我请她吃高档西餐，她请我吃地摊麻辣烫。
我送她手机，她送我窜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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