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万一
唐胥山微微一滞，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长夜敏锐地察觉出方才从容镇定的他，在这一刻有一瞬局促和难堪。
她觉得不对劲，肃容道：“她人呢？你不会把她丢人间了吧？”
唐胥山蹙眉，从窗前离开，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你什么时候这么多问题了。”
长夜看着他道：“我问你话呢！唐胥山，你要真把她自己扔人间了，你也太不是东西了。”
唐胥山背影猛地停住，握着拳头，一言不发。
长夜追到他跟前，看见他淡漠的脸，又急又无奈，“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在人间没强制你回来吗，就是因为我觉得有琼姬陪着你，应该不会有大问题，而你也说你会照顾好她，你就是这样对她的？”
唐胥山吸了口气，依然没说话。
他心想，她应该已经回仙界了吧？应该不会傻傻地在人间等他后悔吧？
可笑，他怎么会后悔。
长夜默了默，“你派妖兵调查她的事我知道，你真的相信那调查结果？”她以为唐胥山是因为琼姬触犯界律才生气丢下她的。
唐胥山似有不耐，侧开身，背对她。
长夜立刻又绕到他面前，“说来也巧，她刚进冥府的时候，我就派鬼使调查过她。除了大体结果和你听到的一样，还有一条不为人知的信息。”
唐胥山微微眯眼，黑瞳移向她。
他自认为他得到的结果已经很全了，居然还有不为人知的部分？
长夜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感兴趣，神色添了些骄傲，“你不知道吧？她数月前，和鬼神做了交易，献出自己的灵魂，以偿还罪孽，保护家人不受报应。她灵魂离体后，鬼神不知将她的身体卖给了谁。”
长夜：“所以现在在她体内的，其实不是她。”
唐胥山微微一怔，眼里终于有了波澜。
他知道琼姬身体里的是另一个人，但他没想到，长夜比他知道得还早，而且还没告诉他。
长夜抿唇浅笑，“她很喜欢你，所以我不想拆穿她。你们这些日子的相处，你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如果你真是因为这个丢下她，你还是赶紧把她找回来吧。人间捉妖师不少，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听到“捉妖师”三个字，唐胥山看向别处。
他给琼姬戴了香囊，凭气息老道士应该找不到她，就怕她自己在人间瞎晃悠，被老道士发现。
他估摸了下时间，他回冥界已经有一会儿了，人间应该已到了深夜……
就算她不回仙界，她应该也会回客栈吧。
他这样想着，并不知道，裴慈心已经被挂在了一个祭台上，台下圣火燃烧，老道士想趁夜将她封印祭天。
而裴慈心还昏迷着，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
唐胥山不想回去找她，但就像长夜说的，他把她一个女孩子一个人丢在人间，的确太不妥当。
他觉得她应该会回仙界的吧，可是万一呢，万一她没回呢？
他只是想让她离开他，不想让她出事。
他内心很煎熬，闭了闭眼道：“你先出去吧。”
长夜看出他的挣扎，没有逼迫，爽快道：“行，你最好快点，冥界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
言下之意，身为冥王，不该小家子气。
她说完直接推门离去，将房门带上。
唐胥山看着她的背影离开，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
到底去不去呢……
他静了片刻，抬起那只一直握着的手，缓缓张开。
里面是一个红色的剑穗。
是裴慈心编给他的，他曾想将这个还给她，但她不收，他一直留到了现在。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他从冥界回来后，思绪乱糟糟的，进屋下意识就拉开了抽屉，拿出了她送他的剑穗。
他看着这个剑穗发呆了很久，直到长夜过来，惊动了他。
因为一直握着拳，他手心出了很多汗，剑穗有些潮潮的，让他想起她那双含着泪的湿润的眼睛……
其实，他有个秘密，没有告诉她。
他另一只手召出他的不败。
这是一柄纯银的长剑，曾陪他历经百战。它的剑柄上，正挂着一个红色的剑穗。
通体银色的剑，点缀一抹红色，就像英雄旁边总有美人比肩，十分般配。
剑穗上部编成平安结，和他手里这个，别无二致。
这个剑穗，也是别人送的。
他第一眼就觉得它们很像，可是又想到，剑穗不都长这样吗？
这个剑穗，陪了他很长时间，长到他记不清多久了。
它已经很旧了，表面有磨损，颜色也有些脏。
其实他觉得该换个新的了，或者索性不挂了，反正在认识那个人之前他也没挂过剑穗。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行动。
那个人的一切，他都没能留下，这是最后一个。
他把两个剑穗放在一起，一新一旧，似乎在提醒他有些事有些人，该翻篇了。
他不自觉地沉默。
长夜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她很喜欢你……你还是赶紧把她找回来吧……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他觉得她应该回仙界了吧，应该不会还在人间吧？
再不济，也该回客栈了吧？
她原身为神，只是在他面前不敢使用法术，独自一人遇到危险，应该还是能应付的吧？
然而就是这样奇怪，他明明为自己找了无数个不去找她的理由，最后还是将剑穗放回抽屉，从屋里冲了出去。
……
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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