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心下多思量

飘零的风，吹拂着空中灰色的云。明媚的春色，此刻化作了万千迷蒙的雨丝，淅淅沥沥的淋湿了这片北国的土地。

        回到馆驿的子政，只觉着浑身疲软，眼前有些发黑。他勉强搀扶着墙头，气喘微弱的瘫软在地。

        “王上，怎么了？”江沅看到这一幕，唬了一跳。忙上前将他扶在床上，然后又为他熬了一碗姜汤。

        烛火萦绕，跳动的光泽。晃动着温暖的颜色，炭火烘烤着整间房子，都氤氲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曼妙。

        隔着一道透明的珠帘，江沅的倩影，倒影在珠帘上。让在外徘徊的王贲，都不敢进去打扰。

        “嘘——”江沅轻轻的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着王贲不要出声儿。过了许久，等到子政睡去了之后，江沅方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花厅内，王贲伸出手来，为江沅竖起大拇指来。笑着道：“沅儿真棒，待这次回宫后，王上定会册封沅儿为妃的！”

        “哥哥，快别这样说。”江沅淡淡的回道，话语里掺杂着几多平静。

        听着江沅淡然的声音，王贲越发肯定了这门婚事。不过随后，一阵冷风从窗户缝儿里吹进来，江沅的思绪，一下子飞回到了前些日子的时候。

        她自然会记得，子政说过，要趁着零露不在山中的时候。便会前去夺取《剑谱》，他能够这样利用青梅竹马的零露，那么对于自己，岂不是……

        江沅不敢想象，自己将来入了宫，那不是更加痛苦么。于是她慢慢的从回忆中挣脱开来，郑重其事的对王贲说：“哥哥，我不会入宫的。”

        “为什么？秦王难道对你不好？宫里锦衣玉食，不比你现在的生活好么？”

        “那哥哥迎娶了公主，就幸福了么？”

        不知为什么，听到江沅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王贲顿时愣在那里。他记得迎娶弄玉的时候，自己没有一刻欢愉过。

        在王贲的记忆里，他所恋着的女子，应该就是像飞絮那样机灵可爱。弄玉，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妹妹而已。

        碧水青烟，萦绕在空间里的那般芬芳，让人满心陶醉。飞絮一身竹青色长衫，在春风中微微摆动，像极了枝头初升的嫩芽儿。

        “为了家族利益，你必须入宫为妃，”王贲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她说道，“不管你愿不愿意，父亲都把你送入宫中的。”

        江沅听了之后，渐渐沉默了下来。她是一个识大体的姑娘，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彼时，屋里传来一阵微微的咳嗽声。江沅借故出去熬药，然后便留下了王贲一人。

        但见子政朝王贲招招手，低声问道：“如何，找到《剑谱》了么？”他的声音格外低沉，显得气血不足。

        “王上放心，一起都已经准备妥当，单等着今夜月食，”王贲说着，不觉看了看身体虚弱的子政，“只是害苦了王上，当初还不如让末将前去，引开常瑶最好……”

        原来子政同王贲商议好，有子政在典藏阁前，分散常瑶的注意力。并趁机将阁楼内的机关暗道破坏殆尽。接着有王贲，暗中扯断了阁楼上的小铃铛。

        只要过了今夜，王贲就会趁着这个夜色，跳入楼中拿走《剑谱》。楼内没有了机关，谁会料想到，子政会派遣王贲再次前来呢。

        花影重重，将春日里的海棠花，摇落了一地的暗香。这是一个安静的午后，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不忍打扰。

        因为先前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所以王贲很是轻松的进入了阁楼内，拿到了《剑谱》的上下两册。

        接下来，他悄悄潜入飞絮的房间。看着熟睡的飞絮，王贲还真是不忍心用她的血。虽然必须要有飞絮的血来打开《剑谱》，可是他还是犹豫了。

        徐福，对，徐福也是徐夫人的骨血。于是他蹑手蹑脚的来到隔壁，将徐福的指尖划破，挤出几滴血来，用小瓶子装好。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王贲最后望了一眼飞絮，低声道：“对不起，待秦王铸剑成功之后，我自会前来向你赔罪。”

        黎明时分，天色破晓。王贲带着徐福的血，连同《剑谱》一起回到馆驿。随后便让江沅提前备好马车，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咸阳。

        日头挂在云端的时候，马车在曲阜城门停了下来。子政掀开帘子，对等候在这里的子卿道：“如今李信尚在齐国大牢中，你知道该怎么做。”

        对于子政而言，李信本就不该留下这条性命。他贻误军机，背叛秦国。可惜一直有零霜保护，子政无法下手。

        如今李信为了替零霜疗伤，去往齐国偷盗千年灵芝。单这一条，就足以是一个杀他的借口了。

        子卿领命之后，便转身回了曲阜的公输彦府中。他要有公输彦引荐，正式觐见齐王，商议关于李信一事。

        一壶清酒，熨烫着子卿薄凉的内心。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青要山，他一直都在担忧，零露的身子不知怎么样了。

        “师父如今就在山中，公子不必担心的，”静姝端着米酒，笑着道，“你对零露姐姐这般关怀，莫不是喜欢她吧？”

        才不过几日相处，算不上喜欢吧。子卿也不过是受了子成的嘱托，好生照顾零露罢了。

        桌案上的一壶清酒，流动着海棠花的味道。静姝对子卿说道：“曲阜是一座海棠花的城池，这是我酿的海棠酒，师父就很喜欢。公子试试看——”

        入口清冽，唇齿间尽是春日的味道。他记起青要山中，也是有一片海棠花林的，却不知一夜风雨，海棠如何了。

        午后时分，蝉儿在枝头扯着嗓子，叫嚷着初夏的炎热。静姝在房间里，点燃起沉水香，屋子里变得格外清凉。

        “沉香木夏生白花，秋结实子，色紫。树皮青色，沉水者为最佳。”子卿述说着关于沉香木的来由，让静姝满心都是敬佩。

        但见她不停地点头，表示赞同：“公子说的很对，这沉香木还是齐王赏赐给师父的，尤其是夏日，香飘十里，还解暑呢……”

        两个人一面饮着海棠酒，一面各自讲述着趣事。笑声传遍了整个府门，旁边的海棠花亦是袅袅坠落泥尘。

        “齐王有旨，传召公输彦进宫。”内侍长长的通报声传来，打破了这原有的平静。毕竟公输彦现在不在，该怎么呢。

        “有我在，刚好我也有事觐见齐王。”子卿起身入宫，这一切来的恰到好处。日影长长，斑驳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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