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长恨欢愉少

晓色云开，春随人意。骤雨还过还晴，黄莺鸣叫。山中一片清新的味道，湿润中夹杂着泥土的芬芳。

        当零露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飞絮在旁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及至看到零露苏醒后，立刻朝外面喊道：“兰汀，快去端来姜汤，零露醒了！”

        “秦王呢？”零露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记着方才常瑶与子政相斗的场景，只是如今，这里格外安静。

        飞絮抹了一把泪水，哽咽道：“以后，你还是听姑姑的话吧……别再胡闹了……”

        “姑姑怎么了？”零露一个激灵坐起来，赶忙询问常瑶的状况。索性常瑶功力深厚，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

        这时兰汀端着姜汤走了进来，然后叹了口气道：“飞絮姑娘说得对，姑娘你还是好生养伤吧。其他的事儿，也就别操心了。”

        窗外飞来一双雨燕，落在枝头叽叽喳喳。望着外面雨过天晴的颜色，零露的心里有些难过。都只怪自己，害得姑姑受了伤。

        不过，也不知道子政去了哪里。姑姑的乾坤阵格外厉害，哎。也许飞絮和兰汀说得对，自己好好待在山中也许就没那么多事儿了。

        苍茫云烟，挟裹着点点斑驳的阳光，在空中散布着春日般的色彩。一辆马车停在了大路边，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个灵动的姑娘。

        但见她拈着发辫儿，望着前面遥遥的路途，不觉皱起了眉头：“高大哥，还有多远才能到齐国？我坐的车子闷死了！”

        高渐离拿出水袋来，然后递给她说道：“你先喝口水，咱们姑且在这里歇一会儿，一会儿就到曲阜城了。”

        “曲阜，那里曾是鲁国的故土。听说孔丘先生就是在那里出生的，”项晴不自觉的一脸的厌弃，“不过我可不喜欢那个老夫子，太过古板。”

        高渐离听了，不觉乐呵呵的笑着，然后刮了一下项晴的小鼻子，逗乐道：“你这番话若是被鲁国人听了去，怕是要骂死你的！”

        项晴忽然被高渐离这么爱抚，心里竟是多了一层不自然的神色。她的脸色红了一片，然后快速的上了马车。

        夕阳一抹，渲染着这片晚空。马车辘辘朝着曲阜前行，曲阜原是鲁国的故都，后来被楚国所灭。

        如今秦军攻入楚国，那么鲁国故都也变作了大秦的土地。恨自然是有的，于是街道上的客舍早已是关了门户。

        高渐离驾着马车，转了好多圈，都没发现一家可以住宿的馆舍。就在他为此惆怅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座府宅前的守门人朝他招手。

        “我家主人说，今日会有贵客前来，特此让在下等候。”门人说着，便前来为高渐离牵了马匹，然后引着高渐离和项晴进了府宅。

        穿过长长的回廊，跨过一道洞月门，便来到了一座小小的书斋。灯火通明，看起来甚是精巧。

        “到底会是谁呢？”项晴小声嘀咕着，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大惊失色道，“不会是秦王派来的追兵吧？高大哥，怎么办？”

        房间里安静极了，项晴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到了危机。高渐离轻轻的抚了抚她的脑袋，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滴漏响过三声之后，便有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悄无声息的从后门走过来。然后淡然笑道：“我是徐夫人的朋友公输彦，也可以算作是她的师兄。你们姑且唤我一声先生，这就是了。”

        红烛火光，点染这个雨夜的潮气。一盏酒水，温暖着漂泊在外离人的思绪。至少听得“徐夫人”三字，也让他们两个暂时松了一口气。

        经过聊天得知，原来这个男子唤作公输彦。曾经是鲁国工匠公输班的五代子孙，后来拜在了龙渊剑派的门下。

        不过因为苦恋徐夫人而不得，最后一个人仗剑天涯，远远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听得公输彦的叙述之后，项晴第一个拍了拍胸口，长吁一口气，却又疑惑到：“先生怎么知晓，我和高大哥会来曲阜的？”

        “徐夫人自来聪颖，她编著《剑谱》，将欧冶师祖毕生心血记述在内，又怕别人来夺取。就让她的女儿飞絮，带去了青要山。”公输彦如实说道。

        后来天下欲夺《剑谱》，徐夫人命丧其间。常瑶便将这个消息，提前通告了公输彦，他才让人守在门口的。

        “高渐离多谢先生救命之恩！”高渐离拱手道谢，公输彦微微一笑。然后吩咐门人，带着项晴先去后院休息，自己要与高渐离有话说。

        夜色静悄悄的，偶尔可以听得到虫儿的鸣叫。公输彦安闲的坐在蒲团上，然后眼神忧郁道：“烨儿这一生过得很苦，知道她被害的消息，我却没来得及看她最后一眼……”

        烨儿是徐夫人的闺名，那时的烨儿原来唤作离烨，风华正茂。断然拒绝了公输彦的求婚后，嫁给了同是铸剑世家的徐国人，然后隐姓埋名，开始编著《剑谱》。

        这之后公输彦亦是走遍大江南北，只为排遣内心的苦闷。后来听青要门的常瑶说起徐夫人的事情，公输彦病了好几天。

        “那先生此番等我前来，莫不是为了报仇？”高渐离猜测的没错，公输彦早就猜出了暗算徐夫人的凶手。

        普天之下夺取《剑谱》的人很多，但是有能力杀死徐夫人的也就只有秦王。于是公输彦思虑着，或许可以想一个万全之策。

        高渐离听了之后，不觉献策道：“如今中原大地，唯独齐国曾与秦国共称帝王，而且我还听闻，这齐国的朝政乃君王后把持，君王后可是一个强硬的女人，定会是秦王的对手。”

        其实杀死徐夫人的人是零霜，根本不是秦王。可是高渐离这么说有他自己的目的，至少依仗齐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为燕国报仇的希望。

        但见公输彦轻轻饮了一口酒水，微微咳嗽道：“你可知欧冶先生的后人么？她如今去了青要门。”

        欧冶子生活在吴越春秋时期，那时创立门派以来，门下徒弟千人。传至徐夫人一代，便门派凋零。

        至于他的子孙，还真是没有听说过。公输彦慢条斯理道：“那个丫头唤作田静姝。她去青要门求助，想来常瑶会出手的。”

        空中的月色流动，打出一片柔和的光泽来。高渐离回到房间之后，项晴却还在徘徊着脚步。

        “怎么样，那个公输彦有没有答应，帮咱们报仇？”项晴此刻，最想的是杀了秦王，为她父亲讨一口恶气。

        高渐离转而抚着她的脑袋，宽慰着对她道：“零霜和秦王，这两个人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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