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世事浮沉处

风凉，月露霜滑。夜色阑珊，湖畔处跳动的篝火，勾勒出一场暗藏杀机的场景。

        眼前的玲珑宝剑太过熟悉，可不就是零霜师姐所用的么。可是她为什么，要救下子政。

        “我要杀了你，为我父母族人报仇。”零霜不动声色的眼眸中，满是冷冷的恨意。

        这是零露从不曾见到过的，她自小敬佩的零霜师姐，竟然会对她和青要门如此痛恨。

        她想要躲闪，可是零霜却不肯手下留情。她追了零露这么久，终于可以得报大仇。

        “师姐，咱们的仇人不是秦王？你为什么要说是我？你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零露的声音有些发颤。

        风吹来，空中满是沉寂的夜色。零霜手中的玲珑剑，泛着清冷的寒气，双眸间尽是满满的怒意。

        零霜没有再说话，她只是紧握玲珑剑，将往昔的痛和恨，加诸在零露身上。一道清冽的剑光闪过，来不及躲闪的零露顿觉脸颊一阵痛楚。

        尚未痊愈的满脸红斑，此刻被她的剑气所伤，立刻一阵火烧般的疼痛。零露用双手捂着脸颊，在月色下确是看到了满手的血痕。

        “我的脸，我的脸——”

        “露儿，露儿，你没事儿吧？”

        随后赶来的子成，一把将零露抱在怀里。及至看到她左脸处的剑痕，还有她眼眶里的委屈泪水，方才晓得零露内心的苦楚。

        一旁的子政见状，心头怒火骤然窜起。他一面要李信和王贲，将零霜围起来，一面拎着一柄长剑，一步一步走她的跟前。

        看到长剑架在自己的脖颈上时，零霜忍不住一阵大笑：“哈哈哈，你们一个秦王，一个长安君，竟是为了这个小女子，悲乎，悲乎——”

        她仰天长笑的声音，穿透阑珊的夜色。就连树梢间栖息的乌鸦，也不惯起来听，纷纷抖落着翅膀飞离了枝头。

        此刻，子政猛然将利剑朝着零霜的脖颈划去，却不料被一小块儿石子敲落在地，然则四下张望时，却并无半个人影。

        紧接着，便有一个青色人影，将零霜救走了。模模糊糊之间，零露似乎看到了瑶姑姑，她到底是念着零霜这个弟子的。

        转身再看受伤的零露，但见她早已是痛哭流涕，精神颇为萎靡。子成为她擦拭着脸颊上的血痕，便起身将她抱了起来。

        “多谢长安君前来相助。”子政说着，便伸出手来，一把将子成怀里的零露夺了过来。

        看着他抱走零露之后，子成顿觉怀里空荡荡的。像是失去了什么似的，可是面对这样的王兄，他能够说些什么。

        坐在湖水边的子成，百无聊赖的向湖心投掷石子。看着石子在湖心渐渐沉没，他的心口也变得有些恍惚。

        “这个时候，二哥哥可千万不要因为儿女私情，而耽误了正事，”云霓悄声耳语，“目前高渐离和徐夫人尚在秦营关押，可不就是最好的时机么？”

        对于子成而言，纵有《剑谱》在手，可是他并不知道《剑谱》的真假，何况对于其中的剑法招式也是不大熟悉。

        当初想要拉拢高渐离为自己所用，奈何他总是不肯。现在子政应该着急去营救零露，自是无暇顾及这些。

        于是子成暂且将悲痛压下去，转而同云霓前去营中相救他们。相信这样的恩情，他们应该会感恩的。

        肆虐的风，席卷着纷飞的雨潮。黄叶纷纷坠落，在湖水中打着旋儿。山谷间，仿佛还可以听得到冷风狂啸的声音。

        对于突然出现的子成，徐夫人自然是不肯离去。她还念叨着自己的孩子，只有福儿才是她的全部。

        至于高渐离，他早已投奔在项燕麾下，是要联合楚国为燕国报仇的。又怎么会，答应子成的要求。

        “两位算是侠义之士，自当有你们的选择，”子成也并未强求，“此番只当是我对你们的敬重，倘或将来在战场上相遇，可就并非今日之境了。”

        因为楚国是他的母国，因为他的将士都在这里，高渐离而今归附楚国。间接来说，其实也就是归附在了子成营下。

        目送着高渐离和徐夫人离去的背影，云霓反倒是颇为可惜。但听得子成说道：“他们早晚，都会是我长安君的人……”

        苍穹灰暗，很快飘来一阵冷雨。风将树木折断了枝干，在房间里听着甚是可怖。

        暖帘熏染，营帐温和。一炉安息香，点燃的恰到好处。坐在榻前看着零露满是伤痕的脸颊，子政的心绪格外凝重。

        先前太医夏无且告诉他说，零露毒气攻心。不仅侵入五脏，而且还伤及心肺，双目失明，花容被毁，怕是难以复原。

        此时此刻，子政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如今，当初就不该用零露来牵制青要门，用她的双目做赌注。

        他手里的解药要想治好她的眼疾，还差两年时间。上次在定襄救治瘟疫时，她又不幸感染了瘟毒。

        这一切伤痛，附骨在零露心脉上，让她苦痛不堪。还有这脸颊上的一道疤痕，伤口甚是深长。

        一盆温水，一条手巾，不断的敷在她的伤口处。昏迷中的零露，却是疼的满头大汗。

        “不要，不要，阿政，阿政……”零露口中的喃喃自语，触动了子政的心弦，他的若儿就是这样唤他的。

        有那么一刻，他始终觉着零露就是若儿。不过是因为零露失忆，记不得一切罢了。

        茶炉子上，氤氲泛起淡淡的青烟。不知什么时候，他才看到她的眼眸轻轻睁开，于是满心的欣喜。

        他用厚厚的褥子，垫在她的后背上，然后为她端来暖胃的姜汤。“喝了姜汤，你身子会好起来的。”

        “我的脸……”零露忽然伸出手来，颤抖着触抚那道伤口。及至碰触到残存的血迹，她一脸的惊恐万状。

        如今回想起来方才的一幕，是零霜师姐毁了她的脸，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命运如此悲惨，才刚恢复了光明，又要忍受毁容之痛。

        但见子政轻轻捧着她的脸，安抚着：“露儿别怕，就算是你毁了容，也是我最喜欢的零露。”

        风中落花，翩翩飞入窗台。偎依在子政的怀里，零露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她微微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这些日子，与子政相处的点点滴滴。感动之余，自然是生出了别样的情怀。

        只是那份仇很，让她心有纠结。她挣扎着从他怀里逃离出来，满目凄怆：“谢谢你对我的好，可是我不能，对不起我的父母……”

        “如果我说，你的父母不是我杀的呢。”子政忽然这般开口为自己解脱，让零露五味陈杂，真真假假让人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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