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北风多惨栗

澄澈蓝天，倒映出一方皑皑的雪色。纵横阡陌，寻常道路。远处绵延起伏的山峦，渐渐映入眼帘。

        向北渡过黄河，穿过中山国，便来到易水边。冬雪将易水河畔，渲染成一片银白色的时节。

        北风肆无忌惮的穿梭在易水上，冻得人瑟瑟发抖。站在易水边，燕劼不由得想起高渐离击筑时的那支歌。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是当初送别荆轲时的曲子，悲壮而又凄凉。可惜燕劼听不到了，也是听宫人所言，她的高渐离早已是成为了燕国的叛将。

        当初高渐离随同荆轲去往秦国的时候，燕劼在宫里似乎早有预感。奈何她见不到高渐离最后一面，更没想到高渐离会利用她。

        “师妹，看我把谁带来了！”零霜说着，便将一个身穿银鳞铠甲的将士，狠劲儿的推倒在地。

        燕劼慢慢收回自己的心神，看到那个将士所着衣装，却是秦人装扮。竟是想起了高渐离：“高渐离这个人，可随你们攻打燕国么？”

        但见那个秦将冷冷的神色，轻声哼道：“就算你们在这里截杀了我，高渐离也会带兵北上蓟都的！”

        原来他们做了两手准备，大梁城和易水边。不论是谁受到威胁，都会有另一方带兵攻下蓟都的。

        燕劼听了之后，不觉发狠似的抽出随身的宝剑。指向那个秦将的咽喉，恼火道：“那我现在，便杀了你！”

        “师妹且慢——”零霜上前拦下道，“他是秦将李瑶的儿子李信，秦王此次派他为统帅出征，咱们可以用他来引蛇出洞。”

        天色灰暗，西边天空飘洒下几片雪粒。很快又是一阵冷风，将雪花吹得越发大了起来。

        一坛炉火，温暖着小小的房间。零霜为燕劼捧来饭食，又铺好了床铺：“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出发。”

        易水边距离蓟都尚有五日路程，何况天寒地冻。需要早些去往蓟都，好与瑶姑姑汇合。

        燕劼听了之后，却还是有些心神不定。零霜明白她的心思，遂拍了拍她的肩头道：“飞絮已经去找高渐离了，你只放心就是。”

        这里是一处小小的客栈，位置又偏僻一些。零霜将李信绑在一间柴房里，相信不会有人找到这里的。

        烛火微微亮，零霜推开门子走了进来。看到李信正在试图挣扎着，解开捆绑的绳索。

        零霜轻轻一笑：“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这绳索是我青要门中的狼筋制成，没有我的玲珑剑，你是解不开的。”

        不料李信并不予理会，反而对零霜冷冷道：“你若要杀死我便罢，何苦在这里折磨我！”

        “你既如此说，便别怪我狠心了！”零霜说着，将李信拖出柴房。然后绑在马棚里，任凭冷风寒雪吹打着他的周身。

        李信没提防，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尖很快冻得通红，手脚亦是麻麻地，没有任何温度了。

        就是这样天寒地冻的地方，李信竟然开怀一笑：“我李信天生体热，自是喜欢这滴水成冰之地，谢谢姑娘了！”

        看到李信如此轻蔑不屑的态度，零霜真想像燕劼所说一样，立刻杀了他。奈何瑶姑姑吩咐过，不可动手。

        风雪迭起，将北国的腊月，吹袭的更加干燥。晨起的风，凌乱了一树的梅花开落。

        推开门子的时候，零霜照例给马儿喂食粮草。不想脚下，却是碰触到了一团生硬的“石头”。

        “喂，你可不能死，快醒醒——”零霜这才觉察到，李信早已是冻得浑身僵硬。

        于是她忙给李信松了绑，又将李信拖进屋子里。一炉炭火，熏染着他冻透的身躯。

        零霜端来一盆热水，用一只手巾为李信不断擦拭着脸庞和双手。但见李信苍白的脸色，逐渐变得泛红起来。

        她举着汤匙，轻轻喂李信服下热乎乎的姜汤。及至看到姜汤慢慢渗入他的嘴唇时，零霜方才放下了心。

        “你救了我？谢谢你——”慢慢苏醒的李信，看到床榻边的零霜时。顿觉浑身暖融融的。

        听得李信如此说，零霜一时有些不自在。她将姜汤放下，然后站起身板着面孔道：“我留着你的命，还有利用价值，并非救你。”

        暖暖的炭火旁，李信可以看到零霜因为气恼，而逐渐冷涩的眼神。不觉轻轻一笑：“今日李信，欠下姑娘一条命，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倒还真是一个自作多情之人，零霜冷哼一声，便拂袖离开了这里。在她看来，营救李信不过是他还有些作用罢了。

        风停雪住，澄澈天空。零霜打起门帘，看到燕劼正在看书。遂吩咐燕劼尽快收拾行装，下午便出发。

        “飞絮说高渐离已经去了蓟都，要咱们随后启程，”零霜说道，“看来秦兵的速度，的确是快咱们一步。”

        于是燕劼便打起包袱，牵了马匹这就动身前行。零霜亦是将李信再次捆绑，带在身边一同出发。

        冷风吹拂，牵扯着离人的思绪。道路两旁的梅花，亦是开得越发旺盛。暗香，萦绕在易水河畔。

        七日之后，零霜和燕劼两人来到蓟都城外。零霜带着李信留在一家客店，寻找飞絮和常瑶，燕劼则进宫去查看情形。

        这日是冬至时节，城内人家备好了旧年的物件儿。街头人烟阜盛，店铺林立，似乎秦兵并未入城。

        燕劼一路风尘仆仆来到宫内，见到满目焦虑的燕丹时。不觉焦急的问道：“太子，可有见到高渐离？”

        “阿姐的心里只有一个高渐离么？”燕丹见到燕劼，又是欢喜又是恼恨，“燕国的江山社稷，竟全然不顾！”

        燕丹说着，将一份从前线送来的战报递给燕劼。燕劼有些颤抖，双手捧着邸报看得很慢，甚至不敢往下看。

        原来高渐离已经派兵，驻扎在城外三十里处。已经有三日了，却迟迟不见任何动静，像是在等什么似的。

        “太子放心就好，”燕劼看了邸报，长长的舒了口气，“他在等秦将李信，零霜师姐早将李信捆了去，就在一家客店里！”

        于是这一天，燕宫上下过得很是坦然。燕劼坐在桌案前，抚着抽屉里的那根发钗，思虑着明日定要出宫去，见到高渐离才可。

        梦里的雪色天空，变得轻盈纤巧。燕劼看到高渐离笑着朝自己走来，却是抽出一把匕首，扎进了自己的胸口，一片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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