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吹嘘大会（上）
唐朝民风和文风都相对开放，不管文人雅士还是高低官员也是狎妓成风。
为了有效管理，朝廷实行官妓制度。顾名思义，失足妇女们由朝廷统一管理，进行上岗培训，所以官妓的琴棋书画水平十分之高，营业对象多是达官显贵或知名的文人墨客，普通民众自然消费不起。
但食色性也，广大的劳苦百姓也是人，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层次需求就有细分市场，你觉得大床房100块一晚不贵，但仍有大把人甩出100块选择草地上10次，所以私妓也就应运而生。
私妓是个人豢养，可以养在深闺，金屋藏娇，也可以开门营业，档次自然有高有低。
万祥阁，广州城最为豪华的酒楼，说是酒楼，但其实也是一间高端民营教坊。
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举办宴会不选择官方教坊，而是选择万祥阁，一来有头有脸自然要脸，虽然大唐不以狎妓为耻，但流连教坊也没什么可值得称赞的。二嘛在唐朝，尤其是武后执政后，女人地位大幅提高，很多人看似威风八面，也可能默默得了妻管严的病，所以明欢不如偷欢，极大程度避免了家庭矛盾。
今天广州城有名的大儒、诗才都应刘同之邀来到了万祥阁，参加为王勃准备的接风宴，可谓盛况空前。
他们前来除了是巴结巴结这位都督府长史刘同，希望可以得其青睐，日后被举荐入仕，同时也想借机结交王勃这位少年英才，毕竟是圣人钦点，肯定非同一般，一睹风采也是快事。
万祥阁流水厅。刘巡趁着接风宴还未开始，请来了两位儒学贤才，让他们来评鉴一下王勃刚刚写的诗作，如果能找出瑕疵，在宴会上将王勃羞辱一番那就再好不过了。
两位贤才一位是广州有名的大儒张博，字广学，号称岭南儒家泰斗；另一位则是新生代青年才俊，张博的得意弟子李峤，字巨山，是今年秋闱解元的热门人物。
这位张博张大儒很早以前就应刘同的聘请做过刘巡的老师，但顽劣的刘巡可不是那么好教的，没过几月，张大儒就以能力不足请辞了。
但刘巡毕竟是刘同的公子，维持良好的关系对于他个人和弟子的发展也是十分有益的。
张博本身是携弟子李峤参加王勃的接风宴会，哪想到刘巡半路截胡，把他们先拉到了隔壁流水厅。
“老师，师弟！”刘巡客气的同张博二人寒暄，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不能丢了都督府的颜面，这也是刘同常常教育刘巡的口头禅。
两人点头，但并未应话。张博撩开袍服，正襟危坐，见老师落座，李峤也跟着跪坐下来。
被叫师弟，李峤其实有些不爽，从内心深处来说，他压根瞧不上刘巡这种纨绔子弟，读书人嘛，就算懂得弯腰，但依然得自视清高。
“老师，今天弟子把您和师弟叫来，是想让您鉴赏一首诗！”刘巡继续保持着礼貌。
他缓缓的从怀中抽出李一阳写的《赠黄沐云》，恭敬的递到张博面前。
张博以为这位原徒儿又抽什么风，好好的木剑不耍，学人家写诗，他轻描淡写的接过来。
“字写的不错，孺子可教啊！”张博扫了一眼，还未看内容就先褒奖了几句，他知道过一会可能说不出赞扬的话了。
李峤坐在一旁，表现的毫无兴趣，这位原师弟什么水平他再了解不过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张博的瞳孔慢慢放大，面部皱纹开始扭曲。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张博一字一句的念下来，手开始发抖。
好诗啊，好诗啊，张博内心在呐喊，感觉血脉膨胀，一股浑然天成的恣意之感自下而上，击穿他的头颅，麻痹了他整个神经。
张博接连念了两遍，久久不能平静，纸卷都被捏出了汗。
“这…这是你写的？”尽管知道不可能，但他还是多问了一句。
“不是我，这是早上王勃所写，怎么样？写的好不好？”刘巡这个傻白甜，还在等张博的评价。
“王勃所写？早上所写？此子不愧是大才，写的极秒，极秒啊！”张博忍不住的赞扬，但出于儒学大家的面子，并未将脑海中的膜拜之情淋漓极致的表现出来，毕竟自己也是有身份的人。
李峤见老师如此夸赞，将纸卷接过来。
“啪”，刚看了第一句，就感觉脑瓜子被人用皮鞭狠狠抽了一鞭，嗡嗡作响。继续往下读，瞳孔放大，面部扭曲，直至全身酥软。
这首诗……恐怕我一辈子也写不出来！
脑补完后，李峤将诗放在桌上，久久凝视。
“真的那么好？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瑕疵吗？”刘巡有些不甘心，我可是准备让王勃出糗的。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为王勃做了嫁衣嘛！
张博捋着山羊胡，似在对诗句反复斟酌。
“额…也并非尽善尽美，此诗在意境和用意上已然是登峰造极，但……”卧槽！大儒不愧是大儒，都这个份上了依然能挺住。
刘巡眼睛放出了光芒，他要的就是这个“但”，李峤也凑了过来，看老师如何鬼扯…不，解读。
“但是，在对仗上还是有细微的瑕疵的，你看这里，bulabula…（反正作者编不出来）！”张大儒捋着山羊胡，摇头晃脑的品评。
李峤在一旁一脸茫然的点点头，以示同意。
“我就知道，不可能这么完美！老师，您可真厉害，一眼就看出了毛病！”刘巡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脸上难掩喜悦，对着张博竖起了大拇指。
“瑕疵归瑕疵，但是这首诗绝对是好诗，绝对有千古佳作之资，尔等要多加学习才是。”张大儒自知心虚，拿起桌上的纸卷，看了看，又圆了一句。
“不知此诗诗题谓何？为谁所写？”张博自然读出来这是一首赞扬女子的诗，而这个女子也必将与这首诗一起流芳百世，他恨不得自己化身诗中女子。
“诗题是《赠黄沐云》，黄沐云是我妹！”刘巡愤愤的说道，言语中带着不屑的怨气。
“你妹！”
“黄沐云？”
张博和李峤几乎异口同声。
“莫非是广州城赫赫有名的才色双绝——黄沐云？”张博惊讶的问道。
黄沐云的美貌和诗才颇有名望，二人也听说过，只是不曾亲眼见过。现在有此诗作证，想必今后大家对黄沐云的传闻更是深信不疑了。
“正是！”刘巡露出小傲娇的表情，大都督府可不都是只能舞枪弄棒之人。
李峤露出酸酸的表情，他黄对沐云也是十分仰慕，甚至有些爱慕，一直想着找个机会可以与之结识，哪想半路杀出个王勃，自己竞争力明显不足。
“那就难怪了，此诗必将成为一段佳话！”张博倒乐于成人之美，李峤的脸瞬间绿出一条线。
“老师，您是广州的儒学之首，桃李遍天下，既要提携年轻人，但也要及时指出年轻人的不足，才能让我们晚辈不至于自我膨胀，误入歧途！”刘巡大义凛然，都不敢相信从他嘴里吐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
李峤深深点头，内心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呵，小心眼！张博自然知道刘巡的意思，继续轻捋着山羊胡，凛然道：
“刘公子言重了，老夫愧不敢当！但是老夫还是讲原则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不好的地方就要当面指出，绝不人云亦云、扬长护短！”
刘巡、李峤望着老师义正言辞的表情，觉得老师的形象又瞬间高大了很多。
“时辰差不多了，我和巨山还要去隔壁赴宴，就先行告辞了！”张博起身道。
“那就拜托老师了。”刘巡恭敬作揖，想着待会的好戏。
万祥阁，广厦厅。
宴会即将开始，宾客分列两排，纷纷入座。
乐队手持乐器准备就绪，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舞姬也已就位，就等做东的刘同和今天的主角王勃了。
“刘长史到！”随着扈从一声吆喝，众人起身作揖迎接。
只见刘同和王勃在李庆生、元一等人的簇拥下，缓步走来，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白一黑。
李一阳头带圆头巾子，身穿皂白圆领袍，腰系锦带，一身古装扮相多了几分英气。
众人一番寒暄问候，刘同在正中的主位落座，王勃和李庆生分坐两列第一席，众人也纷纷跪坐。
万祥阁的菜肴也是十分丰盛，鸡鸭鱼羊应有尽有，让李一阳惊讶的是这个年代还有生鱼片和葡萄酒，当然还有一种被他们称之为美酒的淡绿色液体。
按照宴会惯例，刘同主持，先介绍一番，着重在王勃身上。接着就是饮酒、赏舞、吹牛逼和互捧的时间，大家推杯换盏，一边痛饮，一边用艺术的眼光欣赏胡姬的妖娆舞姿，广州作为开放性大都市，异域女子的数量仅次于长安。
领舞的胡姬穿着奔放的露脐装，头顶鎏金花冠，冠上数缕串珠链垂至额前，薄纱掩面，隐约可见丹凤眼、细红唇，上身半着紫红罗衣，性感的马甲线带着翘臀迅速晃动，看的众人神魂颠倒。
这名胡姬时不时将媚眼投向李一阳，眼含笑意，轻佻不失娇媚，李一阳又一次沦陷了，与大家闺秀的黄沐云相比，异域的姑娘别有一番韵味。
待酒过三巡，众人脸红微醺、兴致盎然之时，李庆生屏退乐者歌姬，开始进入正题——轮番吹嘘刘同和王勃。
“刘长史虽是带军打仗的将军，但如此爱惜诗才，实乃我文人之幸！”
“刘长史文武双全，自然不会亏待我等！”
“……”
“王司马的《滕王阁序》堪称一绝，我等甚是钦佩！”
“能得圣人钦点，必是大才，改日入阁拜相，勿忘我等。”
“……”
大家你一眼我一语，李一阳一杯一杯复一杯，听得飘飘然。
古代文人果然是有风骨！突然就不想回去了，这里全都是人才，一个个讲话还那么好听！
席间，张博时而点头，时而颔首，但却一直没有说话，身为广州儒首，果然是坐怀不乱，云淡风轻。
半个时辰后，诸位词穷，宴会进入第一个冷却期。只见张博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纸卷，正是刚才刘巡交给他的那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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