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林枭看着这有些滑稽的一幕，不动声色的站到了双方中间，默默的蹲了下去，把搅拌机拿了起来，无声的站到了水槽前，仔细的冲洗起来。
老埃尔安静下来，年轻的厨师们则是一头雾水的看着他的举动，杨乐眉头皱起，手肘撞了撞自家兄弟的胸膛：“璋子，这丫头想要讨好老头么?”
刘璋薄唇抿了抿，迟疑的道：“好像是搅拌机的问题?”
林枭洗好了搅拌机，拿了回来，双手捧到了老埃尔面前，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句话，老埃尔看了杨乐一眼，意外的没有脾气，抱起搅拌机，哼哼唧唧的走了。
这神奇的一幕让中方厨师们连连称奇，杨乐自来熟的把胳膊搭到了林枭肩头，戏谑的道：“行啊，丫头，还能说法语，你跟那倔老头说什么了，竟然一下把他那大嗓门给关住了。”
林枭看了他一眼，平静的道：“没说什么，我只是替你向他道歉。”
“什么？！”杨乐的声音一下拔高八度，高大的身体也瞬间站直，“小爷没错，你少做烂好人！”
林枭双手抱肩，寸步不让的瞪视着眼前的俊脸：“你把料理机放在地上，本来就不对！处理食材的餐具怎么能放在人来人往的地面?!”
杨乐瞬间心虚，他退了一步，嗫嗫的道：“那，那附近的插座不是都被占用了么，他又催的急——”
林枭冷着脸，转身就走，他帮了一次，也不能一直帮下去，如果做事总是失败，也该从自己身上找找问题了。
杨乐撇了撇嘴巴，对着刘璋哼了一声：“拽什么拽，不就会说两句鸟语么!”
刘璋倒是玩味的看着林枭的背影，兴致勃勃的反问道：“你不觉得小辣椒和老头子有点像吗?”
杨乐回想起林枭刚才的架势，不以为然的哼了声：“像老头子有什么好的，一辈子都别想嫁出去了!”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的想象起干瘦的埃尔穿起婚纱咆哮的样子，齐齐的打了个寒颤，刘璋伸手一推杨乐：“都怪你，胡说什么！”
林枭走到了料理台前，拿起了台子上摆放一排的各色调料，细细的看了起来，果然，埃尔要求严格，阳光海岸所用的调味料全部为原装进口，上面一个汉字都没有。
语言问题不仅存在于杨乐刘璋等中国厨师们面前，对仅仅掌握了几旬日常对话的他来说，一样存在。
如果他因为听不懂主厨的吩咐而自甘堕落的暴躁，最后的结果大抵会和这些中国厨师一样，沦落为低级小工。
在中式烹饪里，切墩是个很重要的位置，因为中式烹饪对刀工要求很高，而在西方烹饪里，处理食材的方法十分粗糙，都是整片或者大块的肉和菜，因为上桌以后，客人们用刀叉还可以进行二次加工。
所以在西餐厅，如果一直围绕着案板旋转，那会的东西，绝不会比一个家庭主妇更多，显然，杨乐等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越来越暴躁。
但是林枭同样没有精力和时间去学习法语，他想起了张大胖说过的一句话，食物是最好的语言。
在最古早的原始社会，人们还没有完整的语言体系，只有像野兽一样呼喝的简单交流，这个时候，却已经知道通过分享猎物来表达自己的善意了。
林枭决定尝试一下。
他的想法很简单，像是刚才洋葱切圈和切丝的问题，如果知道客人点的是什么，就知道大厨埃尔打算做什么了，对于处理食材自然知道如何下手，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了。
先，就从了解法式料理的各式调味料开始。
他拿出手机，这个时候的手机拍照功能和电脑上的摄像头差不多，只有三十万像素，却已经足够使用了。
林枭对准调料瓶的商标，一个个拍下来，幸好无论是哪一个国家的商品，都有一个共性——商品名一定是商标上字体最大的。
拍完以后，林枭见厨房内的厨师们大部分都已经休息，自己也寻了个地，默默的背诵起了这些看上去毫无头绪的法国单词。
不知不觉到了下午上班的时间，林枭也摸清楚了阳光海岸的营业规律，午餐只供应两个小时，从中午12点到下午两点，晚餐有四个小时，五点到九点，再加上早餐的两个钟头，刚好八个小时，相对来说，比在川府人家要轻松多了。
到了下午四点半左右，先是中国帅哥们勾肩搭背的走了进来，接着是说说笑笑的法国帅哥们，老埃尔板着脸走在了最后。
五点正式营业，很快有服务生送来了点菜单子，埃尔一看之下，顿时暴跳如雷，林枭注意到杨乐对着刘璋一阵挤眉弄眼，不由好奇起来，难道这种事情经常生？
他往前走了两部，站到了刘璋身后，听到了两个人的窃窃私语：“老头子又要飙了。”“你说他一厨子，客人点什么就做什么呗，老爱管人家点什么，真是吃饱了撑的。”
林枭大囧，一般来说，大型餐厅的厨师和客人们是不会直接照面的，除非顾客特别请求。
只有家庭式的小饭馆的上灶师傅在客人还不多的时候会主动推荐一些自己的拿手菜。
至于干涉客人的选择，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眼看着老头子怒气冲冲的向着餐厅冲去，无论是中方厨师还是法国厨师都视若无睹，只有肖恩笑嘻嘻的跟在了他身后，大抵这种事情经常生。
林枭一直盯着厨房入口，等了约莫七八分钟，老头子铁青着脸走了进来，他拽着肖恩一顿抱怨，林枭努力的倾听着，只是他说的太快，林枭只隐约听出了几句重复率较高的句子的意思。
幸好无论法国人还是中国人在生气的时候都一样，恼怒的原因会反复的向着别人倾诉。
林枭根据这几句话的意思，再加上以前做酒店管理时对各国客人的习惯做过专门的了解，大致判断出了生了什么事情，不由啼笑皆非。
在这个世界上，公认有三大菜系，分别是以中国菜为代表的东方菜，以法国菜为代表的西方菜，以及以土耳其菜为代表的******菜系。
但是，世界上那么多菜系流派中，只有法国菜才被称为大餐。
在地道的法国餐厅，吃一次饭，要包括开胃菜，主菜，汤和甜点，其中开胃菜有两到三道，主菜有七八道之多，再加上汤和甜品，一顿饭十几道菜很正常。
问题是法国菜上菜的时候，并不像是中餐一样，把所有的菜一下子摆上来，而是吃完一道上一道，如此算下来，一顿饭吃上两个小时实属正常。
试想一下侍者川流不息的上菜，一道美食只有一两口的分量，那感觉，的确复苏了贵族特有的奢靡气息，法国菜被称为大餐名副其实。
一顿饭要吃这么久，基本上一张台子一个晚上只能接待一桌客人，所以热门的西餐厅都要提前订位，有时甚至要提前一个月之久。
由于单位时间内接待的客人数目有限，也造成了西餐的价格高昂，相对于中国人频繁的上饭馆下餐厅，在国外，往往只有家庭成员值得庆祝的纪念日，才会去餐厅。
而埃尔主厨生气的原因就和客人点菜的方式有关系了。
林枭经营过的饭店里设有西餐厅，对于法国菜的菜谱很了解，按照吃法国菜的顺序，第一部分为前菜开胃菜，第二部分是主菜，接下来是汤和甜点，如此照着顺序点下来，一顿饭的上菜顺序也基本确定了。
同时，为了照顾一些懒惰或者第一次吃西餐的客人，也会推出数款搭配好的套餐以供选择。
而惹老埃尔怒的，就是客人们只点了主菜，大抵觉得开胃菜和甜品不大划算。
这就像是买电脑，只要了裸机，拒绝鼠标键盘一样。
至于他上去又下来后，越生气的原因就更加有趣了，原来他上去和客人们沟通，建议客人们按照次序点全餐单，却现这次是三男三女六位客人，大抵是同事会餐，各自占据了半边桌子，男士们一边，女士们一边。
按照西方礼仪，男女要间隔而坐，方便男士们照顾女士，递递调味瓶，拿餐巾纸什么的，都应该是男士的工作。
这也和中国的餐桌礼仪截然不同，在所有的西方餐桌礼仪中，总是把女士们放在优先考虑的地位，尤其是正式的聚餐时，无论是坐席安排还是行为举止都要遵循女士优先的准则。
而在中国，则是长者优先，女人往往是没什么地位的。
林枭看着瘦小的埃尔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旁边的杨乐探头探脑的凑了过来：“妹子，你笑啥，能跟哥说说不？”
林枭想了想，中方厨师和法国主厨之间的糟糕局面主要还是缺乏沟通，眼下倒是个不错的机会，就先向杨乐解释了下西方用餐的礼仪，又说明了下客人们的情况。
杨乐的一双眼睛刷的一下亮了，眉飞色舞的道：“没想到法国人也有精华可取嘛。”
他说话声音有点大，刘璋等人好奇的围了过来，追问是什么情况，杨乐把两边袖子往上一撸，得意的道：“刚才苏美人跟咱解释了，这法国人啊，吃饭的时候，一男的身边都得坐两美女，左边一个右边一个——”
林枭：“……”
刘璋等人也纷纷出了惊叹声，他们的动静太大，很快引起了老埃尔的注意，老头子一腔不满正没地方泄呢，当下就疾步走了过来，喝道：“你们在说什么？！”
林枭眉毛一扬，笑眯眯的站了出来，夸奖道：“他们在说法国的餐桌礼仪真是特别棒，他们十分欣赏。”
老埃尔脸色一缓，怀疑的看了杨乐一眼，杨乐对着他贼兮兮的一笑，拽了拽林枭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跟老头子说什么了，可别给哥们掉链子，哥们坚决要站着死，绝对不能丧权辱国！”
林枭踮起脚尖，拍了拍高他半头的杨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他说你是个好小伙子，前途远大未来光明。”
杨乐笑了，伸手在林枭脑门上一弹：“臭丫头，忽悠谁呢，老头子就问了一句，你整出来这么长一串——”
林枭揉着额头，心道，看来像是沈二那么单纯的少年果然不多啊。
餐厅很快忙碌起来，一道又一道的点菜单被传了下来，老埃尔的咆哮声再次响起，而随着晚餐时间的推移，餐厅内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到了最后，每个人都变的火爆。
等到晚餐时间结束，连林枭也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他也现了，老埃尔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平时却也不会无故找茬，只是饭点会变的格外挑剔。
一个餐厅中，主厨的心情对其他厨师的影响，真的很大，就像是Boss一样在身边耳提面命盯着你做事。
和所有的餐厅一样，应付了繁忙的晚餐的阳光海岸的中央厨房十分的杂乱，林枭注意到，年轻的厨师们分工明确——法国厨师们清洗厨具，中方厨师们处理餐台，恰好和他们的工作一一对应。
都是些高个子的帅哥，手长脚长，很快就收拾完毕，杨乐和刘璋勾肩搭背，一帮子的帅哥呼朋唤友的往外走去，显然夜晚活动丰富。
法国帅哥们也三三两两的向外走去，林枭动了动脚步，瞥到老埃尔没有动地方，他略一犹豫，拖后了几步，片刻功夫，年轻的厨师们走的一干二净。
林枭安静的站到了厨房的一角，看到老埃尔绷紧的脸松懈下来，脸上露出了上了年纪的人特有的慈祥神情。
他从一张张餐台前走过，仿佛看着自己的孩子，不时的伸出手指，在餐台上轻轻擦拭一下，偶尔拿起干净的抹布抹上两下，嘴里轻声嘀咕着。
林枭看着他的举动，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想起了张大胖，张大胖也是如此对待他的厨房的，他心中对埃尔大厨的抵触情绪顿时减了几分，这位老人虽然脾气暴躁，却是一个真正的厨师。
老埃尔巡视一圈后，走到了冰箱前，取出了几截带关节的小牛骨，又拿出了些胡萝卜洋葱，林枭眼睛一亮，猛地想到了张大胖说过，西餐的基础就是千变万化的沙司，而沙司的基础则是高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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