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失去
这一晚，两人彻夜未眠，各自睁眼熬到天明。
早晨6点，天微亮，风停雨驻，却未见晴朗。都说雨后的空气最是清新舒畅，可这阴沉的天气却如千斤压顶般让人喘不过气。窗外是被一夜骤雨所袭击的残枝和树叶，一片狼藉。路面湿滑，行人二三，只有环卫工人在勤恳打扫。杜诺站在窗前正看得出神，一声巨大的开门和关门声响吓得她身子一颤。
走出卧室，邹佳冉已不在，她迟疑片刻后走向客厅阳台处往下张望，只见邹佳冉打扮的光鲜亮丽，踩着高跟鞋优雅的向小区大门走去，没有丝毫异样。只是这么早出门，如果是去上班的话，未免也太早了点？杜诺挠头无心多想，洗漱好也出门上班去了。
杜诺顶着宿夜的憔悴，挤上周一的早班车。迷迷糊糊走出公司电梯，眼前却是装修工人正在做着拆除工作。杜诺第一反应是走错了楼层，立即返回电梯内再次按下28层，电梯门合了又开，却是同样的场景，细看四周，被拆卸的凌乱不堪的办公室没有半分熟悉的模样，要不是人事经理高胜涵从里间出来时向她打了招呼，她差点没倒退回去。
“小诺，这么早？”
“呵，周一嘛，我怕堵车。”杜诺苦笑，眼神不由落在四处忙碌的工人身上。
“去29层会议室或楼顶花园坐会儿吧，这层比较吵，等人到齐了我们开会。”
杜诺点头答应，内心有一连串的疑问，却也不敢多问，只跟高胜涵身后默默进了电梯。
虽然一直知道28至30层及楼顶花园均属公司范围，可29至30层她却从未踏足过，因为29层是公司高层办公室和项目研讨会议室，这是她一个初入行的小实习生无格踏足之地；而30层的材料展示厅，本是供设计师与客户的选材之地，按理她是可以参观学习的，但近几个月面临材料商的相继断货，无材料展示的材料展示厅自然也就成为一个虚壳，自她来公司的这一个多月，30层就一直紧锁，从未开放。
会议地点选在了29层的项目研讨会议室，首次聚集，才发现来参会的公司职员竟只有二十有余，这数量，光是设计部的人员就占了一大半。想当初，初入公司时的人才济济，各部门加起来少说也该有一百来号人，虽然这一个多月，各部门来来往往经常有人看着眼生，她倒也只以为是自己与大家还不够相熟，现在看来，倒不完全是，但这惊人的流动数量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高胜涵也不像往常般寒暄，直接切入主题：“首先，我代表公司也代表我个人向大家道歉。公司的情况，我相信大家应该也都听说了，这半年，公司一直处于亏损状态，近三个月公司一度出现资金链断裂的情况，大到客户和材料商资金的回收与支付，小到员工工资，公司高层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
高胜涵低头强笑：“好在海市最大的LC集团有意扩展西南市场，经过多次洽谈，LC集团愿意收购我们高氏，作为西南市场第一开发公司，从此延市不再有高氏，只有LC集团延市子公司——LC文化创意股份有限公司。”她顿了顿继续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招收进来的，很抱歉之前没能给大家创造最好的利益和平台，但很感谢大家和我一起坚守到最后，这段时间亏欠大家的，人事部将会尽快给予经济补偿。以上是我作为高氏展览展示股份有限公司——人事部经理给大家的最后一次会议，谢谢大家。”
高胜涵深深鞠了一躬，缓了缓情绪，随即又展出职业式微笑继续说道：“从今天起，我将直接担任LC集团延市子公司——LC文化创意股份有限公司，新任人事总经理，在座的各位都是坚持到最后的骨干，如果大家还相信我高胜涵，选择留下的话，我一定会给大家争取到最好的利益；至于发展平台，对于海市设计行业最著名的LC集团，我相信诸位应该没有不了解的吧？光是业务范围这块，我们以后不仅仅只做展览展示，还会揽括会议、商务活动等业务。”
“这段时间公司会装修整改，以LC集团延市子公司——LC文化创意股份有限公司的全新面貌在延市驻足。装修期间，选择留下的员工，公司会给予相应补贴。正式复工时间，公司高层会尽快做出回应，通知到在座的每一位。装修的这段时间，大家可以选择另谋高位，也可以好好享受这愉快的带薪假期。大家如果有意愿留下来，可以慎重考虑过后再回复我，谢谢大家。”
话落，高胜涵再次恭敬鞠躬表示感谢，见大家开始纷纷议论，高胜涵拔高了音量再次开口：“大家可以把自己个人物品收拾一下，以免这段时间出现遗失。中午，我仅代表个人请大家吃饭，也算是给高氏画上圆满的句号，酒桌上，我们不论品级，不谈工作，只谈人生！”
散会后，杜诺失落的趴在桌上看着众人离去，虽然高胜涵说大家愿意留下便可留下，可LC集团这样的大企业又岂是想留就能留的？作为行业翘楚，杜诺早就搜寻过它的相关资料，那可是连前台小妹都只收重本学历的企业！她一个连大专学历都是自考得来的人有什么资格可以留下？
她将头埋进臂弯里，暗自叹息，没想到还没正式入行，就又将面临被淘汰……
身后有人轻轻拉了她的衣袖，抬眸，景璇向她做了禁声的手势，将她叫至一旁。
邹佳冉自出门后，径直去了杨明浩临时办事处楼下的咖啡店。点了一杯杨明浩每日必点的冰美式，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安静的坐着直直望向门口方向，等待他的出现。
杨明浩有一个习惯，每天早上上班前一定会在此店先买上一杯冰美式，再去公司。果然，半个小时后，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并没有立即迎上去，而是戴上墨镜悠然起身向外走去。
当杨明浩从咖啡店走到停在路边的车前时，才发现邹佳冉斜靠在他的车前，背对着他。他喝下一大口咖啡，苦涩的浓香灌满整个口腔。他皱眉，本以为昨天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他以为以她的高傲性格一定不会再做纠缠，看来还是高估了她。
两人坐在车里，相对无话，杨明浩无聊的搅动着咖啡里的冰块呼哧作响。邹佳冉已经取下墨镜，略微红肿的眼眶，丝毫不影响她精致的容颜。
邹佳冉率先开口：“如果你给我道歉的话，我可以考虑原谅你。”
杨明浩先是一愣，随即笑的直不起腰。
“笑是什么意思？是不打算道歉了吗？”邹佳冉蹙眉，继续保持冷傲，“如果你是这样的态度，那就没必要了，分手吧！”
“……分手？不，我不同意。”
“那你就求我！求我我就原谅你！”
邹佳冉嘴角偷偷上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一丝喜悦涌上心头，可杨明浩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如高空坠地。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请下车。”
语气冰冷，他点燃一支烟，深吸上一口，目不转睛盯着前方，从始至终都不曾看过她一眼。
邹佳冉这才如梦初醒，原来刚才的对话都只是自己的幻想。
她咬了咬嘴唇，本来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想要体面的为自己讨个说法。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让所有的期盼与幻想瞬间覆灭。
他那张本该温润俊雅的脸，此刻冷漠又阴沉，让她把所有的骄傲和自尊都抛在了脑后，她像是犯了错的孩子般委屈，她太爱他，她怕一不小心说了不中听的话，这段感情便会付之东流……
本就红肿的眼眶，此时已泪眼盈盈，她吸了吸鼻子，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昨天的事，我先给你道歉，我知道你昨天说的话都是气话。我不会放在心上的，这件事就当他过去了吧？”
杨明浩撇了她一眼，从鼻腔里闷哼出一声冷笑，继续抽烟不作答。
“我和昨天那个人只是同事，如果你有顾虑，我可以辞职，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见他！”邹佳冉举着手做发誓状。
杨明浩冷笑，女人果然都是恋爱时可爱，分手时可恨的动物。看来下次找女人还是得找个洒脱一点的，分手时才会干净利落。
“看来是我昨天的话说得还不够清楚，”杨明浩将脸靠近，朝着她的脸上吐出浓浓的烟圈，嘴角勾起邪魅的笑：“你我身边都是从不缺追求者的人，不高兴了就换，何必这样委屈自己？”
“不高兴就换？”邹佳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杨明浩看了眼腕表，不想再多费口舌：“以后你与他什么关系均与我无关，请你下车。”
“所以你是早就想分手了？不管有没有这件事你都会和我分手是吗？！”
“是，可以下车了吗？”
邹佳冉深吸下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情绪，良久才问：“是我平时太骄纵了吗？还是我……”
“下车！”杨明浩早已没了耐心，不等她把话说完，厉声呵斥。
邹佳冉被他突然的呵斥吓得一颤，她紧咬下唇摔门而去。
只走出两步，身后便传来汽车疾驰而去的声响，她回头，望着他消失在地下停车场入口的汽车尾灯，泪水夺眶而出。
她不相信，明明所有的甜蜜和美好都还发生在昨晚以前，转眼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以前不管她怎样任性他都不会生气，哪怕是她有错在先，他也会率先道歉来哄她，何曾让她有过这般委屈，她就要这样失去他了吗？
她慢慢蹲下身来，呜咽抽泣。
“喂，我人在外面呢，今天可能会晚点回……”
邹佳冉被身后打着电话的来人绊倒，那人连声道歉，伸手来扶，她抬眸，是那张熟悉的被晒的黝黑的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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