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老林深深，似梦似真（三）

“造化阴阳诀，这不是师傅提起过的，耽误我寻亲的心法吗？”携带着疑惑，夏侯白将皮纸放入雨水中轻轻擦净，其上污泥剥落，缓缓展出内里经文。

        只见开一句。

        “天地和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

        喃喃念道，留白惊讶地记忆起师公微波道人，记忆中，微波常于日夜交替时分，口诵此句，在青石上承接天地变化之气，“这不是师公常常念诵的那句？原来是出自阴阳诀，我曾听说，创立此诀的公孙夫妇本就为玄学大师，后在埙山闭关十数载，方才参透阴阳变化之理，现在看来，果然不虚。”

        自幼随从师尊阅读道家经典，玄学一类，留白自然不乏涉猎，所以颇有心得，况且师尊始终不肯应允他参悟内功心法，因此，当留白在开小有兴致后，便对这卷武林奇经产生无限好奇，忍不住细腻一观。

        “阳盛则阴衰，阴满则阳缺，故，阴阳共生方相存；其天地之灵，流于动静，日月之灵，存于变转，万灵存生抱死，变转动静怀拥……”

        眉头稍动，留白只觉得内容尖酸晦涩，极难理解，方才懂得自身学识尚浅。

        那公孙夫妇有意在开卷布下宏篇，阐述乾坤道理，用以如何不得详细，但其天地胸怀之宽广，非留白所能相比，使得夏侯越看越是不耐，索性跳转后方，直扑心法记述，末了，又将其卷尾所记功法一一映入脑中。

        这卷阴阳诀上所述的功法，仅有三项。

        一为阳动，二位阴消，三为阴阳挪步。

        可任意一门，都需阴阳功法承接，绝非外家所能成就，令留白懊恼不已。

        “或之变，流其外，者之变，蕴于内；或刚猛，或阴绵，二不得入其一…这造化阴阳诀的确神妙，师傅说过，常人修习内功，只得选其一而精深，连天人经也是如此；可是公孙夫妇却集二人之力共分阴阳，独享天地道韵，难怪昔年能纵横武林，所向披靡！可惜，今日这份功诀落进我的手中，就像翅膀送给了落叶，没有任何益处，哪怕不说经脉一事，就单是两人共修，我就无这条件。”

        惨笑着摇曳着脑袋，留白抱住小狐狸自嘲道。

        “一阴一阳方能大成，我为阳，何人为阴？小狐狸呀！除非你和我一同修炼这造化阴阳诀，否则，我只能空守金山，却不得深入啊！”

        叹气无奈，夏侯白只把此经当做多余的财富，卷起收进怀中，现在外方情势不明，留白不能确定，混世七煞是否还在外方等待，所以不敢轻易范险。

        转身回看，浓郁的雾气在雨后略有淡薄的迹象，这才抱着小狐狸迈步行进。

        只看到，两旁枝叶突兀，也不知生长了几多年，林木才肥硕到三人合围，再看赤现在地面上的根茎，如万道虬龙翻滚，根根苍劲有力，若没有千百斤力，恐怕翻不起一道小枝，更遑论推翻整到大树。

        “这里林木生长旺盛，当真是得天独厚的场所，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可以填饱肚子的果子，先前打那大虫，我的五脏庙早就饿扁了。”

        正说间，窝在留白怀中的小狐狸抬头舔了舔他的脖子，接着伸长嘴脸，向着一个方向指去。

        见状，留白脚步不停，顺着小狐狸的指引向前走去，处在迷雾中，人的双眼显得额外无力，故此留白相信，小狐狸定是听懂了他的话语，这才表出异象。

        然则未曾与活人有过接触的狐狸如何能懂得人嘴中的话语？只不过是它感受到留白肚腹上的紧缩感，方才醒悟留白需要食物充饥。

        但这些留白无需知晓这些，他所要专注的，只有眼前的道路，以及眼前的果实，走不多远，他便分开雾气，在那幽暗的果树上，望见千点、万点红光。

        只见满树上，竟是红艳艳的果子，尽皆只有指肚大小，但红得似火，一点一点连成漫天火云，放眼看过，只觉得无有边际，整个人宛若放在红玛瑙雕成的屋檐下。

        咧嘴笑笑，留白更觉得小狐狸可爱，轻轻沉下膝盖，仗着自己修习十年的外家功夫，猛的向上一蹬，身形悠悠离地数尺，小手一招，便揽下满怀果子。

        “来，我们一起吃点……”稍稍顿住一声，留白看着被红果埋住半边脸颊的小狐狸，修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半晌后，说道，“之前我在天人观，被人叫做小白，这样叫你就不合适，你比我还要娇小，所以我叫你小小白吧！”

        挑选一处干净的石头坐下，夏侯白一边吞咽着果子，一边将皮纸展开，细细重新读过。

        即便无法修习，可对内家功夫颇为痴迷的他，依然不愿错过观读这卷天下奇经的机会，凭借着天资聪颖，消消半盏茶的时间，这卷晦涩难懂的经文已被他记在脑海，又过一个半盏，整卷经文已能倒背如流，刻在脑中再也挥之不去。

        而后口齿嚼动得疲倦，留白眼皮不断下跌的时候，他才将经文草草收起，翻身滚在地面，再度沉沉睡下。

        与虎一战，可谓穷尽平生之力，自然绝非一夜一梦就能弥补消耗，只是因为肚腹饥饿，又加雨水浇盖，这才起身觅食避寒，如今到了暖处，又吃得果肉，疲倦自然再度袭来，索回应有的盘踞。

        “呜——”

        四肢站立在留白身旁，小狐狸不住伸动舌头****着他的面庞，见他未醒，方才作罢，端坐在一旁，如尽职的士兵守卫着小憩的将军，没有半步的偏移。

        脑袋浑浑噩噩，睡梦中，留白也不得安生。

        回荡着的，尽是师傅赖道士面带石灰的凄凉模样，这位一生奉献在匡扶正道的世外之人，最终丧命在他奸邪小人的手中，甚至，在生命的最后时光，无法多看世界一眼。

        “快走！快走！”

        “师傅！不要！留白不要！”

        扭曲着面色，留白如坠火窟，身上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焰，使他痛苦难当，额角上滚下的豆大汗珠，都是层层的热汗，带着焦虑的高温。

        “师傅，留白真的需要力量，真的想要修炼内功……”

        强烈的挣扎下，夏侯白脑中浮出那被他熟记的经文，口中呼吸吐纳，再也不随他的心智而律动，跟随的，是他内心本源的强烈渴望，将阴阳二字，深深烙印在身体的本能中，面色，忽红忽紫，如恶斗猛兽时那般，变转无定，宛若天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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