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默默喝酒

　　欢喜目送着明耀的背影，见他腰也弯了背心驼了肩膀也塌了，懊恼地拍了拍额头，今天进宫怎么就没想着去内库拿点药材回来呢，看看驸马这几天读书都累成什么样了。
明耀一路拖着脚跟回到房间，梳洗了换上寝衣就躺在了床上，他是真的累，心累，需要好好睡一觉才能淡忘方才见到那些东西时产生的心理阴影。
明耀一直知道欢喜在皇上面前是很得宠的，不然当初也不敢提着鞭子来逼着他成亲，皇上事后知道了也没有责备欢喜，只是赏赐了他一些东西以示安抚。
但是明耀想不到欢喜能受宠成这个样子，刚刚那些东西，每一件拿出来都价值连城，会被当成传家之宝，那已经不仅仅是一件东西，而是代表着皇上的宠爱。
然而欢喜就那样用一块包袱包给包了回来，似乎那些不过是小孩子玩的小玩意儿一样，由此可见，欢喜在皇上面前有多么得宠。
明耀以为自已可以很快睡着，然后翻来覆去折腾到二更天，还是没办法入睡，心烦意乱地从床上坐起来，赤着脚去桌上倒了杯冷茶吃。
“哎哟驸马爷哟，这冷茶如何吃得？万一闹肚子可不是玩的。”欢喜送给明耀的小宫人小吉祥在外间听到动静，连忙上来劝阻。
明耀已经喝了半杯，被小吉祥一提醒，意识到自已乱了心志做了不合适的事，便讪讪地放下杯子依旧回到床上躺好。“知道了，我不喝了，你快回去睡吧，这么冷的天，别着凉了。”
小吉祥回外间披了件袄子在身上，向茶窠里倒了杯热茶送到明耀的床边，服侍他喝了，便在脚踏上坐下，轻声说：“驸马爷可是睡不着？要不奴婢抱床被子过来，就睡在脚踏上陪你说说话？”
明耀没有让人在房中值夜的习惯，但是今晚却真的想跟人说说话，便同意了。
小吉祥出去抱了床被子来铺在脚踏上，扯出一半盖在身上躺好，轻声问明耀：“驸马爷可是读书累了？要不奴婢给您讲几个笑话？”
“不想听笑话，要不你给我说说公主在宫里是什么样的吧。”明耀把一只胳膊垫在脑后，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双鱼钩。
小吉祥怔了怔，迟疑地说：“公主……公主就是公主的样子啊。”
明耀想了想，换了另一种说法：“公主在宫里经常见到皇上吗？”
“见啊，每天都见。”小吉祥不明白明耀为什么要问这个，想了想觉得大概是明耀没话找话培养睡意吧，便声音和缓地说给他听。“有时候是皇上来公主宫里用晚膳，有时候是公主闲着无聊去御书房陪皇上看奏折。只要皇上得了空儿就会陪着公主变着花样的找乐子，春日里去御花园赏花放风筝，夏日里就带着公主去行宫避暑，秋日里呢，坐着画舫在御湖里采莲蓬、钓鱼，冬日里就更好玩了，打雪仗、堆雪人，采了梅花做胭脂，在火盆上烤芋头、栗子。”
明耀听得出神，想象着欢喜跟着皇上满皇宫的玩耍，突然有点羡慕欢喜。欢喜的爹是这天下至高无上的君主，还能陪伴她做她喜欢的事，自已的爹却连看自已一眼都嫌烦。
明耀听着小吉祥絮絮的讲述，渐渐进入了梦乡。
御书房里的灯火却还亮如白昼，欢喜的爹正在收拾她留下的烂摊子。
白天欢喜在后宫里的所作所为，不用人汇报皇上也能猜到个大概，打定主意晚上就睡在御书房了，省得回去后宫还要哄那些美人儿。
只是皇上显然低估了女人的执着，从天黑开始，这些意识到皇上意图的美人，就络绎不绝地跑到御书房来，这个送碗汤那个送杯参茶，然后放下东西就开始哭诉欢喜的各种恶行。
皇上只好一个个哄着，哄到二更过半才把最后一个美人儿打发走。
皇上抬手揉了揉眉心，半躺倒御椅上自言自语：“难道朕已经老了？以前哄美人儿从来都不会累呀。”
太子走进御书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皇上满脸的疲惫之色让太子心里狠狠刺痛了一下。
“给父皇请安。”太子上前几步向皇上行礼。
对于这个从小就当储君培养的儿子，皇上还是很看重的，打起精神坐起来，缓声说：“起来吧，这么晚了怎么来御书房了？”
太子站起身来，抬起手来露出袖子遮住的两瓶酒，“儿臣睡不着，想跟父皇说说话。”
皇上静静看着太子，忽然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走吧，朕知道个好地方，我们父子两个好好说说话。”
太子躬身等皇上走过去，转身跟在后面。
一路上皇上没说去哪，太子也没问，父子两个结伴而行，却又像两个互不相干的陌生人，一直到一座荒草丛生显然废弃多时的宫殿前，皇上才回头看了太子一眼，“就在这里吧，小声点，别吵醒了宫人。”
太子抢上前几步把皇上挡在身后，“儿臣走在前面给您带路吧。”
皇上把手搭在太子肩上，用力握了握说：“好，你走前面。”
顺着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小径进入宫殿，皇上借着月色坐到大炕上，朝太子伸出手，太子把两壶酒一起递过去，皇上随手拿过一壶打开喝了一口，赞一声：“好酒。”
太子侧坐在炕沿上，默默喝着酒不说话。
皇上喝了两口酒感觉身上暖和了，便问太子：“怎么今天想起喝酒了，可是有心事？”
太子抬起头，昏暗的光线遮挡了皇上的容貌，让太子的心里产生一定莫名的踏实感，轻声说：“今天大理寺的王大人找到儿臣，意思是要把他的第三个女儿送给儿臣做妾室。儿臣答应了。”
皇上沉默半晌，忽然问太子：“你可知道朕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这里曾经住过朕最心爱的女人，而你也是在这里出生的，就在这间宫殿里。”
太子心神剧震，猛然站了起来，高大的影子覆盖在皇上的身形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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