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病树前头万木春
转眼间，一年进入尾声。
圣诞将至，都市开启了狂欢之夜，各大商圈门口摆上了巨型圣诞树，“铃儿响叮当”的歌声徘徊在大街小巷。
对于苏黎来说，今年的圣诞注定不平凡，因为她将要在看守所那间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度过。
苏劲和黎敏那边终究没能瞒得住，二老在得知这一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了云城。
黄昏，滨江明珠。
许嘉宁正准备出门，迎面撞上推着行李箱走来的苏家二老。
她将两位安顿好，又宽慰道：“叔叔阿姨，放心吧，陆向晚给苏黎请了最好的律师！”
“小许啊，你老实跟我们说说，小黎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黎敏拉着她的手问道。
许嘉宁用“误会”两个字试图搪塞过去，但这样的说辞显然无法令二老信服。
他们虽然不经常上网，但前阵子记者媒体到鹿临镇的事他们还是记得清的。
在两人不停的追问下，许嘉宁才道出些许内幕。
“这帮人怎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明明小黎做了好事，怎么还被反咬一口？”苏劲红着脸怒声道。
“叔叔您别激动，现在咱们相信律师吧！”许嘉宁劝说道。
......
陆向晚与贺琛一起去见了苏黎，她面上的阴云变得更加浓烈。
贺琛问了一些与案子相关的问题就先行离开，尽可能把时间留给这对相思不相见的情侣。
苏黎看起来有些憔悴，本就没什么肉的小脸更是瘦得双颊略显凹陷，眼下浓浓的阴影也透出她这些日子的睡眠状态。
她浅声说道：“陆向晚，真遗憾，咱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圣诞节和跨年夜，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陆向晚心疼地拉起她的手，柔声宽慰，“没关系，余生漫漫，你以后要陪我度过人生中的每个跨年夜！”
“陆向晚，如果，如果这场官司输了，我是不是要被判刑啊？”
苏黎第一次露出无助又无奈的表情。
她问过贺琛，对方说如果网络诈骗罪成立，除去高额的赔偿和罚款外，情节严重最多可判两年。
“如果最后是这样的结果，你......”
“苏黎！”陆向晚打断她，“贺律师是全国最好的律师，相信他，相信法律，相信你自己！”
“我是说如果......”
“苏黎，没有如果！我绝对不会看着你受这样的委屈的！”陆向晚坚定地说道。
苏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到隐隐的锋芒隐没在那双深眸之下。
她张口，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
月底到来之前，陆向晚被重新召回了医院。
一早，他前脚刚踏进办公室，林诚就鬼鬼祟祟地跟了进来。
“主任。”他小声叫道。
“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林诚立马对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而后将办公室门反锁并拉着他到离门最远的角落。
“主任，院长和莫主任同时被免职了。”
听到这个消息，陆向晚显得无比吃惊。
莫雷被免职，他可以理解为是医院对他胡乱批准病人出院进行过深入调查后做出的处分，但是院长又因为什么呢？
看出他的疑惑，林诚又压着嗓子解释道：“听说齐志伟转入了乡镇卫生所，后来出现了术后感染，又被送回咱们医院了！”
“什么时候的事？”
“大前天救护车送过来的，您能这么快回来也是新上任的院长亲自下的命令。”林诚如实道。
陆向晚不再关注院长和莫雷被免职这一事，而是匆匆赶去了住院部。
齐志伟被送进了ICU，不过却没有家属陪同。
从主治医师王衡口中得知，救护车将人送来时就没有家属陪同，只有乡镇卫生院提供的病历报告，里面有赵铁兰签过字的委托书。
“要我说，这位患者摊上这样一个老婆也是上辈子做了孽，竟然为了省钱拿丈夫的生命开玩笑！”
王衡说完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接着道：“害了自己丈夫不说，还害了你和你女朋友。”
陆向晚站在ICU的玻璃窗外，看着里面浑身插满管子的男人问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乐观，乡镇卫生院医疗水平和消毒环境都不达标，术后感染很严重，能不能度过危险期还不一定呢。”
陆向晚转过身，一脸严肃地说道：“一定要尽力抢救，这个人现在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放心吧，我懂！对了，你女朋友的案子现在处理得怎么样了？网上对她和你的言论很不善啊！”
“下个月正式开庭。”
“需要证人尽管开口，接触这个病人的人不少，咱们科室包括急诊那边的医护人员都可以为你们证明。”
“谢谢。”陆向晚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边走边聊，之后才聊起院长和莫雷的事。
说起这件事，王衡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他四下看了一眼，小声说道：“听说莫雷为了争个主任的位子长期向院长行贿，这次算是东窗事发了。”
经反贪局调查小组的调查，院长受贿这一情况属实，所以直接将人逮捕归案了。
院方配合调查的过程又牵出莫雷违规批准齐志伟出院一事，所以也对其做出了相应的措施。
陆向晚陷入沉思。
出了这样的事，对他，对苏黎一案来说算得上是件好事，只是这件事发生得似乎太过于及时了。
中午，贺琛接到消息来了医院。
陆向晚将他带到自己的值班室向他简单阐明了医院发生的事。
“这是个好消息，赵铁兰越是躲着不现身，就说明这个人越可疑！”
贺琛总结完，又让对方带他见了王衡和当天收治齐志伟的几名医护人员，用录音笔记录下他们的说辞。
一辆记者采访车出现在了医院门外。
穆晖带着几名扛着摄像机的摄像师走进门诊大厅，而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贺琛带着陆向晚出现在大厅。
“这是南方门户的穆晖记者，也是他最先在网络上发稿为苏小姐鸣不平的那位。”
贺琛向陆向晚介绍完后又说道：“是我把他找过来的。”
陆向晚不明白他找记者过来的目的，只是面带疑惑地看着几名摄像师在大厅支起了摄像机。
在穆晖的解释下，他明白了对方这么做的用意。
不过，他以尊重病人隐私为由拒绝了摄像去ICU拍摄的请求。
所以穆晖只能随便采访了几位相关医护人员，回去将这些采访内容整理成稿件发了出去。
随着这篇稿件的发出，各大媒体也纷纷蹲守在了医院，目的是证实南方门户所发内容的真实性。
被采访的医护人员说法基本一致，这件事看似有了转机。
......
平安夜，初雪降临。
看守所的小黑屋里，数着日子过生活的苏黎却已不知今夕何夕。
她捧着陆向晚带给她的平安果放在鼻子下轻嗅着，阵阵的清香驱不散心头的慌乱。
开庭的时间定在了元旦小长假后的第二天，尽管贺琛和陆向晚都告诉她当下情况已经很明朗，但她的一颗心却始终在空中飘浮着。
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此刻的安宁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门外走廊上，交接班的警员在议论今年的初雪来得过早了些。
苏黎的某根大脑神经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原来，云城已经下雪了。
她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在这个地方待了一个世纪......
好在，这些年的经历让她养成了乐天派的性格，遇到难过的事她总能找到办法安慰自己——
英国诗人雪莱说过：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中国诗人刘禹锡说过：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所以，暴风雨来又怎么样？
苏联诗人高尔基还说过：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与此同时，看守所外。
洋洋洒洒的雪花在昏黄的路灯下打着转儿飘落，落在男人的黑色大衣上。
陆向晚没有立刻离开，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他只想花更多的时间陪在她身边。
没有人知道，每到初雪之日，他都会像个傻子似的在漫天飞白之下站上一个多小时。
如此，年复一年，岁岁年年，只因当初年少时的诺言。
那一年的初雪降临在他16岁的生日那天，雪下得很大，染白了马路两旁的香樟树。
她穿着雪白的羽绒服，带着橘色的毛线帽站在某棵树下一边跺着脚，一边搓着手不停地放到嘴边哈气。
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当时的模样有多滑稽，又有多可爱，可爱到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弄她一下。
少年悄悄从她身后靠近，抬脚对着那颗不算粗壮的香樟树猛地踹去，抖落的雪花如千万朵梨花同时飘零......
她愤然转身，冻得通红的小脸如映雪的朝霞。
那一瞬，街灯被点亮，暖黄的光晕将画面渲染得如油画般唯美，也看痴了情窦初开的少年。
“陆向晚，你神经病啊！”她怒声冲他吼道。
她生气了，怎么哄都哄不好。
他急了，脱口而出道：“那以后每年初雪，我都让你用雪砸一下行不？”
她的快乐来得如此简单，搓一个雪球对着他的板寸头砸一下就够了！
可惜，她的快乐只持续了两年......
因此，在那之后的每一年，他都会用“淋雪”的方式来兑现自己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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