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他的过往
一场秋雨换了一场冬雪，整整两个月，林念尔没有离开过唐天骁的别墅。
她把唐小倩之前的那些设计手稿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早已为这个女孩的才情和创意深深折服。
她无法想象，面对这样一个灵气逼人的小姑娘。林念姝究竟是动了多大的邪念，才走上那么残忍的一条路。
林念尔不愿去回忆，也不愿再去捕捉曾经那些蛛丝马迹。事到如今她只能逼迫自己承认，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真的了解过姐姐吧。
这一次，唐天骁没有限制过她的自由，是她自己不愿走出半步的。
她偶尔看看新闻，看到霍氏集团的新品牌亮相，看到霍祁霖依然在别人眼中意气风发。还有吴安娜如影随形地站在他身边——
果然，只有姐姐才是他的贤内助吧。
那天的林念尔有点烦躁。设计是个枯燥而长远的工作，灵感偶尔会枯竭，创意偶尔会不尽人意。
她想不通该把自己的风格用怎样的形式融入唐小倩的理念，花草风雪，几何线条，渐变撞色还是华丽低调？
她有点累了，一个人走出屋子来到庭院。
唐天骁的别墅在半山腰上，第一场雪过后，舞榭亭台露出了另一番容貌。
不远处的阁楼里，似乎飘出了熟悉而空灵的旋律——
“樱花啊，樱花啊，阳春三月晴空下。”
那是脍炙人口的日本民歌，小学的音乐课本就有选曲，林念尔当然并不陌生。
只是这歌声沙哑又飘摇，第一段用汉语，第二段用日语，仿佛唱尽了人世苍茫。令人无法抑制地驻足聆听——
林念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湿了眼眶，她急匆匆跑回书房，提笔花下了灵感。
对，就是樱花。
她一直无法突破的瓶颈，想为参赛作品加一笔清新靓丽的装饰元素。用金属色显得太厚重，用草嫩又显得太违和。
还有什么比樱花更适合？
从黄昏到夜半，林念尔双目不合笔耕不辍，终于满意地对着眼前的草稿露出多日以来最释然的微笑。
“女佣说你晚饭都没有吃，一直在工作室？”唐天骁进来，端着一只精巧的食盒：“医生说你胃很虚，饭要按时吃。”
“谢谢了，”林念尔迫不及待的把设计稿推向唐天骁：“你快看看，这个怎么样？是我下午突然来的灵感，用樱花做配饰，比之前的那组设计要自然贴合的多！”
林念尔兴奋的小脸渐渐红润起来，这大概是两个月来，唐天骁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绽放自我神采奕奕的样子。
“你……看着我干什么？”林念尔回避了唐天骁奇怪的目光，不由得红着脸低下头：“看设计啊。”
“我又看不懂这些。”唐天骁呵呵一声：“你觉得好便是好。吃点东西吧，这是我母亲做的点心。”
“你母亲？”
林念尔揭开盖子，一层抹茶玄饼晶莹剔透，二层草莓大福甜糯萌软，三层……
“我母亲也住在这里，后院的阁楼。她……不太出来见人的。哦，她是日本人。”
“啊！”林念尔不由自主地捂住嘴：“所以今天，我听到的樱花，是她在唱？”
“嗯。”唐天骁点点头：“母亲本名竹下樱子，我的外祖父是江口组的创始人。我父亲是日籍华人，是外祖父最得力的干将。外祖父去世后，他继任了江口组。
与我母亲伉俪情深，生下我与小倩。”
“原来是这样啊……”这是林念尔第一次听唐天骁提起自己的事，“那你妹妹出事了，你母亲……”
“帮会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父亲刚刚接任江口组的时候，我和妹妹都年幼。为了保护我们，他将我们母女仨人送回国。我们过得像平常人一样的生活，念书，考学。小倩从小就喜欢服装设计，家里有好多好多人偶，她为她们做最漂亮的衣服，活灵活现的。
可就在五年前，我父亲因为帮会火拼遭人杀害。我不得不放弃学业，只身回去。
复仇和权力是一条血迹斑斑的不归路，我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保护好母亲和妹妹，让她们一生不要再受暴力荼毒。我以为，把她们留在国内，就是最好的方式……可没想到，小倩她……”
“对不起。”林念尔小口咬了咬点心，抹茶里的清新从来都是透着苦涩的。
“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林念姝终究是我姐姐吧。”林念尔认为，罪不及家人，但家人还是有义务道歉的。
唐天骁继续说：“小倩出事了，我母亲就疯了。她不见任何人，每天只把自己关在阁楼里。唱歌，画眉，还有……做那些……永远也不会有人再回来吃的点心。
这些，都是小倩最喜欢的。”
“哦。”林念尔看着手里的美味，哽了哽喉咙，难以下咽。
“不说这些了，你……”唐天骁给林念尔倒了一杯茶，推上前：“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一次性可以问清楚。这样，也不必迷惘自己同条船上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你不当江口组老大的时候，是学什么的呢？”
“T城理工大，热力学原料原理设计与工业过程配置。”
林念尔：“……”
这专业，听起来简直又高大上又接地气的。
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这是，研究火箭的吧？”
唐天骁侧了下头：“报专业的时候我也这么以为，去了才知道是研究锅炉的。”
林念尔笑了出来，茶呛了一桌子。她急着抢救设计稿，样子又狼狈又搞笑。
“不好意思，我……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是我失态了。”
唐天骁轻呼一口气：“无妨，接触那些铁疙瘩也有一个好处。至少后来拿枪的时候，手不会颤抖了。”
话题一下子飘出了淡淡的血腥味，林念尔默默低下头。
“吓到你了？”
“没有。”林念尔心想：枪都挨过了，难道还怕提么？
“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唐天骁见茶凉了，给林念尔再续一杯。
他说的没错，那手，粗糙却有力地坚稳着。不但拿枪稳，拿壶也一样。
“哦？”
“那天你冲过去给霍祁霖挡子弹的时候，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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