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桶真知棒
叶梨知道许牧之想说什么，而她看许牧之刚从手术室出来，帽子还没来得及脱下，冒着热汗。
他应该很辛苦。
她站起来，拿过纸巾温柔的给他擦了擦汗：“牧之哥，你干嘛跑这么急。”
许牧之垂眸看着叶梨：“你别转移话题，你回答我，是不是你？”
最开始他就在怀疑，只是不敢往这方面想，今日他听他们提起江离的病情，捐赠者已经出面愿意安排好时间，他就开始心慌。
他跑来询问，想要一个答案。
叶梨道：“江离还很年轻，是独生女，她家还条件不好，有父母，你说白发人送黑发人，到底有多心疼啊？失去亲人的痛苦，我深有体会，死亡很简单，最艰难的是活着的人。”
“你可怜她，可谁来可怜你？”
许牧之的话有些痛苦，目光跟随她，心疼她，她的前半生无忧无虑，为何还要分担别人的苦楚。
叶梨感同身受，她们经历同样的人生，不想让更多的人沉浸在噩梦里，明明能救，为何不救？
那是条鲜活的生命，顾瑾余喜欢的人。
叶梨也觉得自己挺傻的，傻了一辈子，傻人有傻福，她什么都释怀了。
“如果我死了，有人替我活着。”
听到这话，许牧之久久无法开口，谁能做到无私？
太少了。
他明白叶梨的心情，经历同一种人生，又能救一条命，她怜悯江离，不带有有色眼镜，尽管她与江离接触得不多。
他想，就算不是江离，是一个陌生人，叶梨也会救。
叶梨是受害者，还得负担别人的生命，许牧之不想她冒险罢了，连疼一下，他都难受，想伸手抚摸她，又不敢，怕这是最后一次。
一个脆弱的人，经不起这世间的沧桑。
“你是不是为了顾瑾余？”许牧之只想到这点，为了顾瑾余，她没有私心。
叶梨摇摇头：“唯独这件事不是，小时候我身体也不太好，时常待在家里没有自由，其实我也渴望自由，许多人都渴望自由，江离也一样，她已经躺在病床上五六年了，你说她该多辛苦啊，我也想要自由啊。”
没有经历过绝望，别人也不会理解，叶梨不需要别人理解她，她只是想放自己自由，欠顾瑾余的的感情，放下过去执念的自己，从医院开始，也会从医院结束。
“牧之哥！”
就在许牧之发愣时，叶梨拿出一支棒棒糖递给他，手里还抱着一桶，看起来挺重的。
“你做手术七个小时，没吃东西，吃点糖，补充能量。”
许牧之望着她的笑容，没有丝毫杂质，更令他酸楚，他接过：“你怎么这么好啊。”
“没有你好。”叶梨道：“这里还有很多，要是累了，记得吃颗糖，你本来就很辛苦。”
那一桶都是他的。
那也有一百支吧。
许牧之撕开包装纸，放进嘴里，叶梨问：“甜吗？”
“甜。”
很甜，甜到他心坎，可许牧之眼眶通红，差点就要流泪。
“牧之哥，我解脱了，你该为我高兴。”叶梨见他情绪不对。
许牧之凝视着她，她在笑，嘴角的梨涡那般温暖，她似乎真的解脱了，温暖至极，可与十几岁的少女有差别，缺乏信任，变得不安与恐惧。
没有人不怕死。
“嗯，哥哥为你感到高兴。”许牧之几近沙哑，却还是笑出声来。
许牧之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天叶梨注意到他，送了他一桶棒棒糖，说手术久了会低血糖，吃点糖补充体力，又叮嘱他工作不要太累。
而这一天的叶梨好温暖，一条碎花洋裙，外头披着毛呢大衣，身形消瘦却还笑得如同冬日最温暖的太阳，完全看不出是个病人，脖子上围着红色围巾，单看背影是个朝气蓬勃的姑娘。
她一直很优秀，善良，温柔，治愈，什么都好，只是被顾瑾余的光芒遮盖不自知。
“牧之哥，我走了。”
叶梨不想每天都待在医院，她得为自己活一次。
许牧之微笑点头：“好。”
他抱着叶梨送的真知棒盯着她的背影，很久很久，直到她的背影一点都消失，开始还很平静，之后肩膀颤抖，他捂着眼大笑，笑声硬朗，却又止住，只剩下呜咽，一步步崩溃到无止境……
阿梨，牧之哥也非常爱你啊。
叶梨的生活恢复平静，她曾幻想过做个旅行者，不带任何行李，不做任何规划，踏上一辆火车，看看沿路的风景，如果遇到喜欢的就下车待上一两天。
当然，前提她心里没有顾瑾余，不过这个愿望很难实现了。
她去看了一场演出，吃了最爱的食物，去过曾经去过的许多地方。
其实她很念旧，毕业后没交过朋友，记得曾经的点点滴滴，高中校园门口顾瑾余为她打过的架，她第一次来例假，顾瑾余翘课去小卖部给她买卫生巾，又或者他说过最喜欢的人是阿梨。
这次她一个人，看着炙热的太阳。
下街旁的奶茶店，有他们的合照，顾瑾余亲了她的脸颊，当时她很羞涩，还打了顾瑾余几下。
旁边写了许多祝福语：“白头偕老，恩爱一辈子！”
“祝你们从校园走到穿婚纱，长长久久！”
叶梨望着这些照片，笑得很开心，她把照片取下来，发现后面还有字。
顾瑾余苍劲有力的钢笔字：阿梨，瑾余哥哥喜欢你到死为止！
那个时候他就表过白了。
叶梨看笑了，如今顾瑾余怎么就不爱她了呢？
她坐下来，点了一杯咖啡，看着外头穿着校服的学生，情侣，姐妹，兄弟路过，这一看就能看一整天。
“阿梨？”
叶梨看向外头小打小闹的情侣，正看得出神，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那人坐在她面前，她抬眸看去，只见一张混血面孔，栗色的头发，立体的五官，冲着她笑了笑。
“在这还能碰到你，我们之间算不算得上缘分？”
叶梨盯了他好一会，她不习惯与不认识的人打交道：“你在叫我？”
威廉斜靠着，看起来比较邪气，具有攻击性：“对啊，我不叫你叫谁，我在这认识的人并不多。”
叶梨看他的坐姿，还有行为举止，这位是她不敢惹的人，又起身：“我不认识你。”
她离开，威廉也起身，跟在她身后，热情的说：“你怎么就不认识我，我，威廉，好几年前你见过我的，虽然时间不长，可我把你的名字记住了，不认识也没关系，现在可以认识。”
叶梨不回答他，威廉立马拦在她面前，温和的笑了笑：“阿梨，你走那么快干嘛，我以为你是只小绵羊，原来跑得倒是挺快的。”
叶梨皱着眉，语言上有些障碍，淡淡的说：“我不想与你聊天，请你不要跟着我。”
她认真说话的语气，很直接，却又软糯，威廉第一次遇到这样可爱的女人，笑得更开心：“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你在顾瑾余面前挺活泼，千里去英国给他送汤圆，我记得很清楚，我以为你们是男女关系，前两天顾瑾余说，你是他妹妹。”
叶梨才想起来，她以前为顾瑾余做过很多傻事，喜欢一个人不计后果，不计报酬，就会做一些超乎寻常的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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