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凭什么
那些早已经逝去的前尘往事，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在心头浮现，无论对错，时间总是会证明一切。
躺在床上的余姬，从没有想过，原来有一天自己也会对虚拟世界，对游戏，对盒子公司如此的反感。
想到顾倾城今天讲述的故事，虽然余姬不愿意相信，可她知道，那些都是真的，顾倾城没有必要骗自己，江左就更加的不会。
没有人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整个社会的两级分化愈发的严重，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人，有用的人，和没有用的人。
可到底该如何区分，这二者的区别呢？
无用的人就像是寄生虫一样，生活在虚拟世界中，依靠着所谓的网游来谋求生路，或是组件公会，或是贩卖装备，或者替别人做事。
有需求，就会有市场。
所以越来越多的人走上这样的道路，成为一个躺在游戏仓中的‘内核’，或者说处理器，至少顾倾城是这样称呼的。
人们将自己装进盒子里，然后再逐渐的将整个世界装进盒子里，那盒子中的人和世界又是什么？
对于盒子公司来说，虚拟世界中那些只会打游戏的人，就像是自己圈养起来的肥猪，养在笼子中的小白鼠，或者院子里的鸡鸭。
这个概念并不是顾倾城提出来的，查阅过资料的余姬发现，这个概念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有社会学家指出，并且以此来攻击盒子公司和峥嵘公司，这两个庞大的帝国。
只是每个人都活在梦里，又怎么会在意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为别人圈养的牛羊呢？
生活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高质量的生活，而且就目前来看，这种程度的代价，并不是让人很难以接受。
不过总一些人会被生活所困扰，只能挣扎着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坚信着一个多少年来就一直被人们信奉的理念，‘明天会更好’。
明天会更好，明天怎么会更好，明天凭什么会更好？
没有人知道，却依旧坚信，这可能是自生命诞生便附带的那个谎言，听上去有些自欺欺人。
可能是命运的安排，这些人就这样巧合的相遇，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认识到很多和自己一样，却又不同的人。
天底下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自然也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当然会有不同。
不幸总会降临在那些本就不幸的人身上，因为当不幸来临的时候，不幸的人很难去抵抗，于是就变得更加的不幸。
想到这里，余姬挣扎的从床上爬起来，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丁点的力气，就连放在冰箱中的红酒，都不知道是怎么拿出来，放在自己床头的。
余姬有理由相信，这些不幸的人，出于某种对生活的渴望，这些人选择联合在一起，以此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余姬觉得，这可能就是沈园最开始的样子，就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互助会。
只是互助会是由慈善家发起，逐渐偏离轨迹的古怪玩意，最终的失败早已经是注定的，不过很明显，沈园和互助会一点都不一样。
余姬同样清楚，沈园的成员，就像一只只行走在白昼的大老鼠，不敢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只有在阴暗的角落中发挥着自己的能力，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
直到这些人遇到一个自己一生都难以忘记的女孩，一个生而完美的人，一个和自己一样，拥有悲惨遭遇的人。
女孩被一个老妇人捡到，在垃圾堆中。
老妇人将女孩抚养成人，并且希望女孩不要走上自己的老路，却没有想到女孩早就知道那些事情，并且成为很多人寄语的希望，一个改变现状的希望。
“无论是盒子公司，还是峥嵘公司，都是商人，商人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赚钱，就算是商业帝国也逃不过商业固有的属性，那么这些钱从何而来......”
顾倾城的话依旧在余姬的脑海中回响，她清楚的记得顾倾城的这句话，余姬知道这句话的结尾不是问好，而是句号。
羊毛，自然是处在羊身上。
那钱，自然也是出在人身上。
对于商人来说，百姓自然是财富的创造者，劳动创造财富，然后商人再进行压榨和剥削，这就是他们这些无用之人活着，对于那些庞然大物的意义。
听上去很没用，却是整个世界组成的最基本的规则。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有些话放在几十几百年前适用，放在如今依旧适用，可能几十几百年之后，还会适用。
整个世界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却是在他们这些平凡的人们，逐步妥协的结果。
可凭什么妥协的人，总是我们这些本就不幸的人们，凭什么我们只能坐在破旧的酒吧里，喝着廉价的酒水，穿着破旧的衣服，还要把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掏给那些衣冠楚楚的禽兽，才能改善自己那低劣的生活。
于是顾倾城成为一个职业选手，承载着他们的梦想，走入那所谓的上流社会中，帮助他们这些最底层的老鼠，争取一片清澈的蓝天。
不过想来顾倾城比谁都清楚，这样的生活，就像是一场戏，等到演出结束，戏园子里的人就会逐渐离去。
台下的人会变成旧人，台上的人会迎来新人，台上总是一个颜色，可又怎么能够称得上是旧呢？
这个世界之所以有趣，不就是因为，每天都是一个样嘛。
想着顾倾城可能做过的事情，余姬觉得，顾倾城一定见过很多的人，经历过很多的事情，那一定也见过像自己这样的人。
沈园是顾倾城亲手成立的，只是顾倾城没有说，在出事之后，将沈园到底交到谁的手上，既然是戏园子，那掌管园子的人，应该叫做园主才是。
江左应该是沈园的成员之一，只是不知道拥有怎样的地位，想来应该是不低的，自己既然要调查这些事情，自然是要加入其中的看，可.......
想到这里，余姬将杯子中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倒在床上。
自己真的不会和沈园的那些人，拥有同样的想法吗？
余姬总觉得自己拥有这个世界最坚定的信念，以及牢不可破的信仰，只是在跟随江左见过那些孩子们，经历过陈铭泽一案，导致百校联赛被迫终止.......种种事情之后，自己真的还觉得，一定要将这个沈园一网打尽吗？
选择的权力始终放在自己的手上，只是此刻的余姬却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一觉，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能在晚上很快进入到梦乡是很多人都羡慕不来的事情，比如江左，再比如顾倾城......
同样躺在床上，可顾倾城却不能不想一些事情，刚刚狱卒来过，将余姬的来历告诉自己，虽然都是一些早就知道事情。
没有人知道，在狱中的顾倾城，其实和在外面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会被一些人打搅，这样的生活对顾倾城来说，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
落在窗前月光下的麻雀，对着灯光下的顾倾城叽叽喳喳的叫着，顾倾城当然听不懂，所以麻雀飞走了。
于是顾倾城明白，自己付出的代价只有两个字，那就是‘自由’。
只是单纯的将自己困在这里，又能怎样呢，那些人想要她死，却有更多的人希望她活着，几年前的那场战争，在很多人看来早就已经结束，可顾倾城知道，其实这场战争一直延续到今天，双方依旧站在楚河汉界的两岸，自己只不过是摆在台面上的那杆旗帜，倒向哪边，还要看双方接下来的较量。
不过余姬知道，有些人快要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蠢动了，因为这个世界总有一天会将自己遗忘，所有人都会被遗忘，就算伟大如乔纳森·李也不会有任何的意外。
人力终有穷尽时，更加敌不过时间的消磨，一切终将会过去，就像太阳东升西落，春去秋来，又怎么会根据人的意志而转变呢？
想到今天来看自己的那个女孩，又想到那些年总是陪着自己的那个小男孩，顾倾城觉得，还是有人陪着有趣的多，总比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要强的多。
可惜自己没有办法离开，因为自己失败了，同样也代表着一群人的失败。
沈园到底是什么？一个组织，一个网游公会，或者真的是一个戏园子？
顾倾城缓缓的摇头，沈园只不过是一个大家相互联系，相互交往，寻求帮助的纽带，这个世界有很多人需要别人去帮自己做一些，自己不能做，或者做不到的事情，你来我往之下，人情债算不清楚，自然就成了朋友。
所以沈园里从来没有上下级的关系，只有老朋友和新朋友。
只是一些人不甘心就这样躲在地底下，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蚂蚁也会仰望蓝天，跟何况是人——
很凑巧，顾倾城在这个时候出现，站到所有人的面前，希望让沈园有一天能够合理合法的继承下去，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
很明显，顾倾城的尝试最终以失败而告终，只是这场战斗对于所有人来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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