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商祭弄人

刚刚过去的盛夏还遗留着残余的温度，到达此行目的地的一行人下车的时候，还是感觉到室外的燥热，即便现在已经放学有一段时间，不过看到大厦的阴影，太阳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全部落下。

“天朝大厦，唐家在潇湘市的唯一建筑，算是身份的象征，这年头，在现实生活中建造一座这样的摩天高楼才能够真正的彰显实力。”

周小胖羡慕的望着眼前这座足足高达一百二十一层的摩天建筑，这是他一个只能在地方商业中占据龙头地位的家庭无法想象的，世族的力量在如今拥有着远超过正常人理解范围的凝聚力与强大。

“你平时就在这里住吗？那倒是......有些奢华。”

等到无人驾驶系统自己寻找到停车位后，唐婉儿就像一个爱炫耀的小女孩一样，带着一群兴奋的朋友们直接冲入电梯，来到大厦最上方的天台上。

“欢迎回家，婉儿小姐，y-752型机器人为您服务。”

飘在空中的智能家居小机器人头顶的灯光不断的闪烁，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主人回家的兴奋，当然这是认为设定的讨好方式，机器人自然不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感情。

“带我的朋友们去我的私人餐房，他们喜欢什么都好，记得别让他们走丢就可以，大家跟着752走吧，它会带给大家最好的服务，我换一身衣服就过来。”

餐厅中一张能够同时容纳二十个人的环形餐桌成为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四角十分隐蔽却又不失礼貌的安装着无死角摄像头，毕竟这里可能不是属于私人空间，或许是唐家开茶话会的地方，只不过在潇湘市诺达的唐家只有唐婉儿一个人，所以这里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唐婉儿的私人餐房。

透过窗外能够将半个潇湘市收入眼中，天朝大厦是潇湘市这些年中建造过的最高建筑，就如周小胖所说，在这个虚拟经济占据全球经济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年代，只有像唐氏集团这样的财阀才会建造天朝大厦这样的摩天高楼，以彰显自己无人能及的财富与实力。

而明白的人都知道，天朝两个字更是直接取自天朝上国四个字，商业帝国的雄心早已经昭然若揭，只不过遵纪守法的唐氏一族从不接触各种划时代的武器科技，所以在世界各国的眼中也就留下乖宝宝的印象。

“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哦，对这个也要，这个也别忘了.......”

周小胖在一旁捧着菜单，只要见到自己喜欢的东西，都要点上一份，对于一只猪来说，可能吃饱喝足然后能够睡觉，就是终其一生的追求。

“小珏也在啊，梁宁今天竟然舍得带你一起出来，只是接下来我们要说的事情，可能不太适合小珏吧？”

见到唐婉儿从侧门进来的那一瞬间，除去江左在内的每一个男生都难以抑制的盯着唐婉儿婀娜的身姿，无法控制自己的双眼挪动到其他的地方。

尤其是李明溪，更是难以自拔的走到唐婉儿的身边，毫不吝啬对唐婉儿的赞美之词，虽然只是一些陈词滥调，却依旧能够完美的形容那一瞬间的惊艳。

恐怕也只有江左依旧是那副，余姬口中的死样子，看不出有任何的变化。

不过江左自己知道，如果不是自己见惯顾倾城的惊世骇俗，或许自己可能也会像李明溪他们这样难以抑制人体内最原始的对美好的向往。

“没关系，我，嗯.......大家都是朋友，江左帮过我们，朋友总是要互相帮助的，不是吗？”

朋友吗？没有人看到，面对窗外在空中盘旋的乌鸦时，江左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尽管这么多年过去，可朋友两个字的涵义却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生任何的改变。

丰盛的晚餐很快摆在餐桌上，看到如此诱人的晚餐，每个人都胃口大开，周小胖更在狼吞虎咽，双手和脸上沾满油渍，还好有小机器人752在一旁照料，没有让周小胖把自己真的吃成一只猪。

看着江左给余姬剥香蕉皮的样子，唐婉儿眼中有些黯然失色，只是对于眼前这个两个人却总有着深深的忌惮。

无论是项籍也好，还是他的父亲项宏也罢，唐婉儿很容易就能通过唐氏集团在潇湘市附近的人际关系查清楚其背后的来历。

可无论是江左，还是余姬，当拿到那干净的和一张白纸没有什么区别的简历，唐婉儿就知道，这两个人的背后，一定都隐藏着某些自己不知道的势力。

比如说江左的朋友高宇，在唐婉儿手腕设备中储存的一份报告现实，高宇明面上是一个健身教练，可实际上却控制着潇湘市那些游走在大街小巷的地痞流氓，很多品格高尚的市民自己无法去做的事情，都会找到高宇帮忙去做。

这些时候，朋友之间的互相帮助，看起来会更像是一笔投资。

你帮我，我帮你，大家礼尚往来，人情互换，最终就会形成一个无法割断的利益链条，事实证明这样的连结方式，往往要比亲情纽带，血脉关系来的更加坚固。

而这，也正是唐婉儿如今所需要的。

“你觉得林志远会像老大说的那样，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故意输给对方，以此来削弱沈园在潇湘学院的声望，以此来苟延残喘吗？”

“不会吧，这样做的话，很难不被人发现，一旦被人发现，鸦林和武装战线就是在自毁根基，甚至连这半年都不一定能够挺过去。”

“那如果林志远退出鸦林呢？在这件事情之后？”

陈云欢和李明溪此刻终于发现自己和江左的差距到底在哪里，刚刚的两句话和江左的反问相互对比，自己的想法最多还停留在高中生开始思考未来的水准，而江左却已经站在利益的水平，开始衡量各种抉择之后的收益。

只是这一点恰恰是余姬最不喜欢的一点，她总觉得在江左的眼中仿佛只有利益，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都要率先做出权衡，从来不会有任何冲动的时刻，就连撮合梁宁和沈珏都出于希望获胜的目的，而不是单纯的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更加让余姬觉得可怕的是，你永远不知道江左从什么时候开始，将这一切纳入到自己的掌控之中，余姬还记得从自己转入潇湘学院到现在，不过短短十天时间，还没有到半个月，在所有人看来这一切发生的都是如此的自然，江左看上去也只不过是在顺势而行。

接过江左递过来的香蕉，余姬这才看到唐婉儿略显嫉妒的目光，或许在唐婉儿的眼里，周围的所有人都应该像之前那样，将全部的目光投入到自己的身上，就如同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越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要得到。

“如果林志远选则放弃呢？就像一只迟暮的猛虎，高高的盘踞在自己的山头，看着自己的王朝逐渐走向最后的灭亡。”

“有什么区别，沈园依旧会获胜，而我们依旧会站在潇湘的顶点，带领潇湘学院进入百校联赛，争取最高的荣耀，开创属于我们的辉煌。”

“项籍呢？这才是我们今天坐在这里要讨论的重点，如果林志远什么也不做的话，我们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项籍曾经犯下那些罪过，而我们却只是在这里盘算着沈园如何登顶，如何创造辉煌？”

一只手拿着香瓜，一只手举着冰淇淋的周小胖，嘴里叼着吸管说道，很显然这一番话成功的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前激烈的讨论声，一瞬间全部消失，只有752在一旁悬浮的声音不时传到众人的耳中。

“项籍一定会出手的，就算这周暂时沉寂，在经过这周末的比赛之后，当他发现不会是我们的对手时，他一定会选则继续使用，他那些卑劣的手段。”

江左笃定的回答周小胖的疑问，并且难得的是江左的话得到余姬的认同，点头表示赞同的同时，多次审讯罪犯的余姬知道，权力就像一种毒药，尤其是接触过能够掌握生命的权力之后，这样的人往往愈发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

力量和财富会让一个弱者逐渐迷失自我，这些人只会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而不是一个行走在世间的人。

无限的膨胀只会导致最终的灭亡，而这个过程一旦开始，就如同自由膨胀，呈现出不可逆的性质，基本上没有人能够阻止。

“我们需要考虑的不是项籍会不会犯罪，而是当他犯罪之后，我们如何拿到证据，如何将这些证据公之于众，如何将他绳之以法，虽然我并不同情那些丝毫不值得怜悯的人渣，可没有人有权力蔑视生命，这样的恶魔就应该受到公正的审判。”

752兢兢业业的做着一个居家小机器人应该做的事情，将桌子上的残羹剩饭打扫干净，然后端茶倒水，带着自己的小弟们。

这些智能居家服务式机器人干净利落的身手，最直接的导致酒店的服务员们全部失业，比人力更加廉价的劳动力成为市场的主流，最重要的是机器人坏掉可以维修，而且工作起来永远不会喊累，只要充满电就能无休止的一直工作下去。

捧着手中的茶水，很多时候，江左都在思考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一个虚幻与现实交织，让人们活在自己梦中的世界。

就如同项籍一样，经过生物技术改造的义肢可以让人变得更加的强大，权力，财富等等这些，让很多人的心中都不再将自己当作一个凡人，而是一个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神。

而原本平凡的人们却因为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将自己活成一个蝼蚁，到最后就连自己都不重视自己，就如同没有灵魂的尸体，白昼下忙碌的行尸走肉。

“你觉得项籍会怎么，当他发现之前的手段失效的时候，或许会采用更加残忍的手段，比如.......”

温润的额头上出现一个紧锁的‘川’字，年轻的身躯给人最原始的冲动，对于在座的年轻小伙子们来说，唐婉儿的一颦一笑都能够牵动每一个人的心神。

“一个邋遢的大汉醉酒肇事，一个疲惫的货车司机恰巧经过江左的家门口，或者在江左的家里放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然后就会有一大堆的潇湘市的人民英雄闯入江左的家里，最后坐实罪证。”

对于李明溪的举例，江左只是淡淡的喝着自己手中的茶水，唐氏一族招待客人的茶水自然不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十块钱一斤的那种茶叶，再加上唐婉儿特意吩咐752取出这里最好的茶叶，江左自然喝的心满意足。

“他没有机会这样做的，潇湘市的那群地痞流氓会看在高宇的面子上，见到我们都会绕着走，如果想要对付我们，他只能待人从安洛市那边赶过来，而一旦他出现在安洛市被我们抓到证据，结局就已经注定。”

“听起来很容易的样子，可我们这些人中，可没有什么人能够对付昨天晚上的项籍。”

强大的机械义肢彻底正在逐渐改变整个世界的面貌，凭借高昂的义肢，一个人甚至可以飞天遁地，像一个超人，只不过很多威力巨大的义肢都是国家命令禁止居民携带的违禁品，项籍的手臂，明显在这个范畴之内。

“我会叫我的朋友过来，到时候他会从旁协助，只要项籍再次使用违禁物品，我们就有理由将他捉拿归案，他的手臂，就是他犯罪的证据。”

“怎么听起来我们跟那些高举正义的家伙们没什么区别，我知道大家都对项籍深恶痛绝，可别忘记，我们还都只是学生，那些危险的事情我们应该去招警察叔叔帮忙不是吗？”

周小胖再一次让气氛变得凝固，一旁的路小海无奈的抚着额头，真不知道周小胖怎么长的脑子，时而精明，时而勇敢，不过大多数的时间却愚蠢的像一头猪。

“如果你认为你的英雄能够将项籍绳之以法，三年前他就应该进入看守所接受光荣的劳动改造，而不需要我们在这里争吵，明白了吗？”

陈云欢绅士一样的解释，加上恰到好处的鄙视，让周小胖成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如同打字机一样僵硬而快速的点头。

商讨完一切的时候，透过餐厅的窗外，刚好能够看到远方绯红的晚霞，只是在夕阳的剪影中飞翔的不再是大雁，只是几只看上去略显孤寂的乌鸦。

“对了，明天是商祭节，有人想要一起购物吗，最新最时髦的角色皮肤，超人套装大减价，全场四五折，并且还有各种优惠券，时代广场的周围一定会挤满迫切希望更换自己那过时外表的年轻人，怎么样，要一起吗，说不定还有机会遇到温柔善良的小姐姐哦——”

路小海一番陶醉过后，发现除了周小胖以外，所有人都在整理衣冠，根本没有理会自己的打算。

“好吧，刚刚是开个玩笑，只是今天上午盒子公司发布的最新消息，新一代机械师空间壁障处理系统将会在明天正午十二点进行发布，全世界只出售十份，而且同样只有四五折，怎么有兴趣一起去看看吗？”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全世界的人们都开始在商祭节这一天狂欢，可各大商业集团最终的目的还是诱导消费，无论他们给出多大的优惠，或者发放再多的福利，最终盈利的也只是那些商人，很多人会将自己积攒一年，两年，甚至很多年的财富在这一天挥霍一空，看似廉价的商品，实际上却是在压榨人们的血水，曾经的一个朋友曾经告诉我四个字，我一直觉得很有道理，她说：商祭弄人。”

站在电梯门口的每一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江左，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见到江左长篇大论的模样，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这样的福利日有如此苛刻的评价，还有他口中的朋友。

余姬挽过江左的手臂，两人悠闲的走过熟悉的路口，如同一对恋人一样享受着夜晚宁静的时光，街头的灯光像是冷白色的，也许是暖黄色的，只是没有人会去仔细的关注这一点。

“其实，林志远还是会找项籍联手的对吗？他们都会犯错，会犯罪，然后你会借机将自己的对手直接击垮，甚至不需要你亲自动手，只需要站在远处，像一个观众一样，看着台上的项籍如同一个跳梁小丑，可林志远和项籍并不一样，项籍已经是一个罪人，可林志远却不是，为什么不能像对待李明溪那样，对待林志远，至少给他一个机会。”

听到余姬的话，江左伸出舌头，舔过自己有些干燥的嘴角，远处一辆黑色的跑车疾驰而过，朝着远处的郊外驶去，最终隐没在无人的山区。

“你不是第一个说这些话的人，上一个和你有着相似想法的那个人此时正在监狱中读过自己的余生，只能每天对着狭小的窗口，获得一缕阳光。”

说再见的时候，余姬也没有询问江左那个女孩的名字，不过余姬知道，她应该叫做顾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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