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选择
开学第一天，华多多在走廊里打空气篮球，两秒一个三步上篮，落地时还甩了甩头发，单手撑在仪容镜的边框上，吹一口气，额前刘海飘飞。
身后响起掌声。
华多多一惊，迅速转头，看见胡栀子从转角走了出来。他不禁有些尴尬，讪讪道：“哎呀，你也来照镜子啊。”
胡栀子忍着笑，摇摇头，“别担心，不和你抢。”
华多多站在原地，有点手足无措，和其他同学比起来，他和胡栀子也没有太熟悉，他干巴巴地说：“怎么不进教室啊，我刚看到老周他们已经都到了。”
胡栀子便说道：“我分到七班去了。”
“啊？”华多多惊呆在原地，“真的假的？这么突然？”
“我选了文科。”胡栀子解释道：“我也是前几天才真正确定，所以之前没告诉你们。”
华多多有一点失落，但也没太大所谓，只是想起一件事，“老周一定知道吧？他也没和我说，真不够意思。”
胡栀子摇头，“我还没告诉他。”
“那……”华多多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胡栀子却先一步离开了，“我得先去找班主任，你帮我和周樾说一声吧。”
带句话而已，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但华多多隐约觉得，这句话带来的反应可能不妙。
“胡栀子说她选了文科，分去七班了。”华多多飞快说完，立马准备走，周樾已经站了起来。
周樾整个人是困惑的，他本能地站起来，却觉得这个消息太怪异，是什么整蛊吗？
他稍微有点迟钝地转头，看向胡栀子原本的座位，那里空着，正巧门口走进一个脸生的同学，左右看了一圈，去那位置坐下了。
周樾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推开椅子想出去，抬头却看见小张老师走进了教室。
华多多欲言又止，在原地转了个圈，最后“哎呀”一声，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座位了。
小张老师看上去心情不错，他满意地扫一眼教室，点点头，“咱班以前的大部分同学都在，挺好的，现在正式分科了，大家要合理安排各科学习的时间啊。”
年级上没有正式的重点班与普通班之分，但从师资分配上已经能窥见一二，从一班到七班，尽管文理分科不同，综合实力都是拔尖的。
也就是说，四班和七班的教学实力差不多，胡栀子从一个原本偏向理科的班级换到文科班，也依旧能待在一个不错且适合的位置。她做这个决定，并不是心血来潮。
一想到这里，周樾以头撞桌，缓慢而消沉地倒了下去。新同桌瞥来一眼，又不自然地扭回了头。周樾这才意识到，原本的同桌翟柔，也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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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栀子的到来让七班班主任非常开心，毕竟哪个老师会不喜欢成绩优异的学生呢，何况胡栀子乖顺可爱，一看就是那种最让人省心的乖孩子——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于是，当胡栀子明确表示自己将来要参加艺术生统考时，着实把班主任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说什么？”班主任愣了好半天，不以为然，“以你的成绩，完全没必要啊，艺术生——”艺术生，在多数人眼中，只是差生上大学的一种捷径。这句话，他当然不能说。
胡栀子站在办公桌面前，只是温和矜持地笑，不打算解释什么。
“行吧，既然你非要这么……”班主任只是觉得可惜，按她的成绩，本该成为自己教学生涯中精彩的一笔。
班主任再度打量她一眼，眼里多了点蔑视，“你要学什么，表演？播音？我也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女生——”
“老师，”胡栀子打断了他的话，“我打算报考戏文，戏剧影视文学。”
班主任显然没听过这个稍显冷僻的东西，一时卡壳，就显得有几分尴尬，他转而喝了一口茶，说道：“反正学习还是不能松懈，我的班上不需要混日子的人，你——”
“谢谢老师的理解！”胡栀子后退一步，微笑着离开了办公室。
班主任语塞，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现在的学生，真是搞不懂。”
胡栀子在走廊转角处碰到了小张老师，对方见她如见亲人，直接把一捆试卷扔了过来，快速说道：“来的正好，我没空，你帮我把这些发下去！”
胡栀子翻了翻试卷，觉得哪里不对，回头问：“这不是四班的吗？”
小张老师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只有声音传来，“都一样！”
胡栀子只好抱着试卷下楼，去了四班。
正如预感的那样，她刚到门口，就碰见了周樾。胡栀子顿了一顿，周樾却毫无反应，明明两人肩膀几乎撞在一起，周樾的表现却像是路过了一个木桩、一个发传单的人。
他生气了。
胡栀子无比自然地走进教室，有很多熟面孔，看见她也没表现出异样，只有华多多表达了疑惑，“咦？”
胡栀子就等他送上门来，直接分了一半试卷给他，“小张老师给的，催着我拿下来，估计是你们的作业？”
华多多哀嚎一阵，连连叹气，“作业，是啊，连课间都有单独的作业。”
胡栀子可谓十分尽责，她一张一张把试卷发下去，同时还监督华多多的那部分，真正做到了没有一张课桌被遗漏。
做完这一切，她先找华多多借了镜子理了理头发，这才慢条斯理走出教室。
穿过走廊，走到转角，周樾站在不远处，抬头专心看张贴的年级成绩表。
“对不起。”胡栀子坦然道。
周樾豁然转身，胡栀子后退一步，警惕道：“生气可以，动手就不行了。”
周樾一时无言，抱着胳膊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说道：“原来你也知道我会生气。”
胡栀子笑了，“是啊，我猜到你可能会生气，但我更希望能自己做决定。”
周樾不解，“你想选文科，我也不会拦你。”
“你不会反对，但你说不定也会选文科，不是吗？”胡栀子摇头，“而这会影响到我，我也会有心理负担。”
周樾沉默了，不可否认，这才是他生气的真正原因，如果他提前知道胡栀子的选择，他现在也已经在七班待着了。
“就算是这样，也是你做错了，难道一句道歉就行了？”周樾这样说道。
他摆出了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尽管两人都知道，他已经不再生气。
胡栀子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饱含深意，周樾警觉，“什么？”
“作为交换，我可以替你保守秘密——你和虞珂。”胡栀子这么说。
“虞珂？”周樾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我和她？什么跟什么啊？”
胡栀子似笑非笑，“那我可就不清楚了。”
周樾谨慎道：“你该不会以为——”
胡栀子移开视线，“没有什么我以为，是你们自己看上去暧昧不清，如果是我误会，那你就把事实告诉我。”
周樾顿时露出了干嚼黄连一般的表情。
胡栀子安静地注视着他，等着他开口，周樾却不再说话了。
最终，预备铃响了，胡栀子从他身边绕开，留下一句，“你看，你也有事情没打算告诉我。”
翟柔也转到了文科，在十三班，是三楼靠近楼梯的教室。
她常常出现在七班教室门口，转交给胡栀子一本书、一支笔或是一袋糖，她来访的频率太高，以至于胡栀子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在自己班上过得不太好。
“没有啊，”翟柔神情轻松，她笑起来像是半融化的霜花，她说：“班上氛围很轻松，同学们也对我很好，但我最喜欢的朋友是你。”
胡栀子一时怔住，在一个很难把情感说出口的年纪，骤然听到这样的话，很难不被触动。
两人站在走廊里，手肘搭在脱漆的栏杆上，稍微一伸手，就能碰到墙外的藤蔓，风吹过来，胡栀子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以后一起去吃饭吧。”胡栀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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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总是流逝得很快，转眼又到了初夏。但对于青春年少的高中生们而言，美好年华无边无际，这种程度的时间变化实在不算什么。
只有高三毕业班，勉强感受到了一点急迫。
翟昀提前在课间吃了面包和水果，趁着晚饭时间在操场跑圈，耳机里循环播放着英语听力。
匀速跑了三圈，翟昀逐渐感到肢体的乏力，与之相反的，是头脑的畅快与轻盈。
“翟昀。”胡栀子从足球场的对角线穿过来，直接叫住他。
翟昀立刻放缓了步调，同时摘下耳机，看着胡栀子越走越近，他下意识退了一步。
看见胡栀子眼里的诧异，翟昀解释道：“我出了很多汗，身上有味道。”
胡栀子忍不住笑了，“原来男生也会在意这个吗？”
“每个人都不一样吧。”翟昀说道。
这是计划之外的一个照面，但既然如此，胡栀子也就顺便问道：“你感觉辛苦吗？高三了。”
翟昀把校服裤子往上卷了两圈，顺便拉伸几下，他看上去的确在认真思考，“还好吧，就是一种机械式的重复的劳动，以前都做了那么多心理建设，也没什么受不了的。”
胡栀子点头，“所以，其实都是在忍受？而你比别人更能忍。”
翟昀忍俊不禁，“嗯，概括得很好。”
胡栀子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告诉他，“我打算参加艺考。”
出乎意料的，翟昀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奇怪的反应，诧异错愕统统没有，就像是看见别人吃饭喝水一般自然，他说道：“也好。”
反倒是胡栀子不太适应，她问道：“不会觉得很突然吗？”
“消息是挺突然的，不过这个选择本身……我不知道，好像心里也有点预料，”翟昀说：“我一直都觉得你很特别，很自由，令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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