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突如其来的婚礼
七日后，云九戈终于净化了那颗妖丹。她整理好妆容，调整好神色，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
然而门一打开，一群捧着各色宝盒的女妖就迅速冲了进来。
云九戈又惊又疑，直愣愣地看着她们鱼贯而入，半个字都没来得及说。
“哎呀！姑娘，你怎么还站这里！”英儿紧随其后，一把将云九戈拖走。
“不是英儿，你们这是干什么？”云九戈很是不解。
“君上说了，姑娘出关之日，就是成亲之时。所以今天就是姑娘与君上大婚的日子呀！”英儿说完，就带她来到了浴池。
“结婚？”
云九戈更懵了，妖族行动都这么快吗？
水雾氤氲，云九戈掬起一捧水，看它徐徐流下。英儿在一边叨叨个不停，大都是一些婚礼流程。
云九戈越听，越往水底下沉去，神思也远远飘走。直到英儿几声急切的呼唤，才将她唤回来。
“姑娘！姑娘！你该换婚服了！”
云九戈缓缓冒出水面，望着岸上的英儿，小声道：“这婚礼不可以延后吗？”
“噗嗤——”英儿捂嘴一笑，“姑娘可是紧张了？”
紧张吗？云九戈也不明白。她既羞怯面对这种事，心中又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期待。
千头万绪纠缠成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只想暂时搁在一边不去理它。
英儿不懂她心中的纠结，喜滋滋道：“姑娘是不知道，有多少妖羡慕姑娘呢！”
“有什么可羡慕的！”云九戈走出浴池，撵开那些女妖自己换上衣裙。
英儿连忙跟上去，“君上可是妖族的圣君！多亏君上庇佑，我们这些小妖才不至于被神族戕害，落得个丹毁妖亡的下场！
妖族里的女妖们可倾慕君上了，能来宫中伺候都是莫大的荣耀。就连许多男妖都恨不是女身，不能侍奉君上。而姑娘今日能成君上正宫妃子，可不令一干妖羡慕！”
云九戈本来是有点暗喜的，可一听到“神族”两字，心又沉了下来。
她小心地问了一句：“英儿，你不喜欢神族？”
英儿立刻变了脸色，认真严肃道：
“姑娘，你是人所以不知道。那些神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稍微不顺他们意，就要灭你整个族！”
听到这话，云九戈脸上神色越发沉重，心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任由那些女妖来打扮自己。
英儿还以为她被吓到了，连忙安慰：“不过姑娘放心！有君上在呢！君上那么喜欢姑娘，定不会让你有丝毫损伤。”
说完，还扔给云九戈一个放心的笑容。
云九戈跟着勉强一笑，随即又垂下头来，想着心里那点事。
她没想到一向自诩高贵公正的神，在别人眼中竟是这样一个魔头形象。
难道神是错的吗？
不对！
云九戈猛然醒悟，神错了，就是天帝错了。天帝即是天道，是不会错的！
可是，像英儿这种妖怪真的该死吗？
迷茫深思之中，一个声音越来越近，接着突然跳出一声高喝：“姑娘！”
云九戈立即惊醒过来，抬头望去。
英儿那张巴掌大的秀脸近在咫尺，嘟着嘴抱怨：“别人成婚时时刻刻都警惕着，就姑娘不同，老爱走神！”
“抱歉！”云九戈微笑道，“你什么事要说吗？”
英儿起身笑笑：“姑娘觉得这妆容如何？若有不满意的地方，再叫人修饰。”
“诶？”云九戈还没明白过来，英儿就把她推到一张大镜子面前。
“姑娘，今天你可是新娘，当然要是最美的样子。让那群女妖们看看，能迷倒君上的女子有多动人！”
云九戈脸色一红，连忙垂下头。她虽然是神女，但武神的身份更为显目。天神们对她唯恐避之不及，又怎敢来说儿女之事。
英儿看她一直低着头，便在旁边催促着：“姑娘，你看看！”
云九戈躲不过，只得抬起头来看去。
镜子的女子，眉如远山横雾，眼似秋水盈波，唇是红梅落雪。肤如凝脂欺月华，发如青瀑落金钗。天姿丽容，璀璨光华。
云九戈姗姗前行两步，轻抚镜中的女子。她见过自己的样子，可从没有过一次，是为了欣赏她有多美。
英儿凑过来，笑呵呵道：“君上还真有眼光！姑娘一打扮，比天上的神仙都漂亮了！”
听到“神仙”二字，云九戈立马回过神来，有些害羞道：“就这样吧！”
“姑娘既然打扮好了，就拿上这个吧！”一个女妖听到她的话后，立即捧上来个宝盒。
那盒子装的是一面圆扇，红绢绣双金雀衔喜，半周金枝叶缠绕，其上生贝花，粉珠黄钻为花蕊，很是好看。
云九戈心生喜爱，拿起来转了两圈，“这个又是干什么的？”
英儿看她转得太狠，唯恐损坏了，连忙从她手上夺过来，“姑娘！这可不是给你玩的！”
云九戈尴尬地抿了下嘴唇，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表情来。
英儿架着扇子，耐心解释起来：“这是却扇。妖族婚俗里有这么一条规矩，新娘需要举扇遮面，等新郎来说好话。若新娘满意了，就放下扇子。若是不满意，那就不让新郎见面。”
“那我要是一直不满意呢？”云九戈斜着脑袋，玩心顿起，“那他是不是得一直说下去？”
英儿从没料到一向正经的她，也会想着整别人。但她要整的人又是圣君，便有些为难：
“这个，话是这么说，可大家都看着，姑娘还是手下留情吧！”
云九戈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对英儿眨眨眼，“我开玩笑的！”
英儿跟着笑了起来，把扇子还给她，“姑娘，你拿好吧！我们这就去见君上。”
一路红绸从新娘房门阶前而起，绵延至白玉台基前。路上廊桥门宇，皆挂着赤色的烟纱，随行人而舞。
妖界的妖精们听说白虎圣君要娶妻，但凡能动的都跑过来了。
莫说宫墙内那些各地大妖们是如何辏集，单论宫墙外就围了密密麻麻数不尽的小妖，甚至不少禽妖还在空中盘旋观望。
九层白玉台基之上，是一座百尺恢弘金殿，雕梁绣柱镌异兽，朱顶飞檐接天雾。
台基之下，是挤挤挨挨吵闹的妖怪。
长号响起，众芳簇拥着红鸾辇轿徐徐走来。四下立刻安静，齐刷刷让出一块空地。
金碧殿宇前，钦奎身着赭边玄服，金线绣纹，白日蒙辉。他满怀喜色，直盯着下面的新娘。
云九戈下了轿辇，抬眼望去，一层台基九九阶，步步直升钦奎前。
英儿在她耳边悄声嘱咐：“姑娘，待会儿我不能去了，你不要走快了，小心台阶！”
妖族中的规矩，走向新郎的只有新娘。若是有陪同者，那也算娶来做小的。所以莫说英儿，就连之前帮她抬衣裙的女妖都止步台前。
那婚服长又长，云九戈没了别人帮扶，两手举扇。只能轻起莲步，娉婷而上。生怕一步失误，摔在台阶上。
那台阶多又多，云九戈都快走烦了，还没走到一半。
与她同样心情的还有钦奎，但他可不像云九戈那么守规矩。见人半天不来，直接跳到云九戈身边。
云九戈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问题还没说出来，就被拦腰抱起。
钦奎看着惊呆的云九戈，温柔一笑，“娘子，还是我来接你吧！”
其实妖族的规矩并不像神族，必须一板一眼都要遵守。妖的规矩定得随心所欲，遵守时也只捡自己喜欢的来行事。
但云九戈是神，讲究的就是遵规守矩，每行一步都要看看与理法合不合。所以此刻，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说钦奎。
“筝儿今天可真漂亮！”虽然只看到一双眼睛，钦奎还是由衷赞叹。
云九戈立马反应过来，赶紧把扇子往上举了举。
钦奎见她如此害羞，脸上笑意更浓了。脚下轻轻一点，就跨过了层层台阶，来到殿前。
“筝儿，你现在可以取下扇子了！”
云九戈记着英儿说的规矩，还等着钦奎说什么，但钦奎完全没那个意识。
旁边的符惕很是无奈，悄悄与钦奎说：“你要说两句哄她的话！”
钦奎恍然大悟，朗声道：“当初在山涧边见到筝儿时，我就想，如此惊丽无双的女子，一定是我的妃子！而今果真如愿了！”
云九戈仔细听完，又羞又恼，早忘了英儿的嘱咐，拿起扇子就打过去。
不料半空就被钦奎握住了手。他温柔一笑，直接将人拉到怀里抱起。
“我就知道筝儿舍不得为难我！”
“分明就是你耍赖！”云九戈使劲锤了下他的胸膛。
旁边站着的老妖咳嗽一声，提醒道：“君上，该赠扇了！”
英儿的话重新回到了云九戈脑海中。
新娘拿下却扇后，要对新郎说些话，再把扇子交给他，代表把自己交托出去。
想来这个仪式很重要，云九戈在路上苦思许久，腹稿许多遍，终于找到一番既能掩藏自己身份，又能表达自己心意的话。
此刻她调整好表情，正要开口。没想到钦奎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扇子，转头就对那老妖说：“好了！可以去见大哥了吧！”
那老妖也没想到钦奎会这么做，愣愣张口：“还需君上带新妃与诸位圣君相识。”
钦奎大手一挥，“不用了，他们都认识！”
老妖只好看向其他圣君，见他们都没什么意见，便拖着长长的声调高喝：“请君上与新妃入殿！”
云九戈还没反应过来，又被钦奎牵着手走入大殿。
妖皇居于大殿之上，肃容俯视众人。
而殿下两边又站着许多华服贵人，都是些看不出深浅、不知年岁的大妖。
钦奎一进殿，立即单膝跪地拜见妖皇。末了才发现云九戈还站着，便小声提醒：“筝儿，按规矩，该行礼了！”
云九戈不满地嘟囔：“现在你知道守规矩了！”
话是这么说，人还是毕恭毕敬按规矩行完礼。
妖皇起身走来亲自扶起两人，和颜悦色道：“恭喜二弟！大哥总算能喝一杯你的喜酒了！”
“大哥净说笑话！一杯哪够喝！”钦奎拍拍妖皇的肩膀，甚是豪爽。
妖皇轻轻笑了笑，转而看向云九戈。云九戈就没那么放松了。
“简筝姑娘，从今以后，我该叫你‘弟媳’了！二弟心思简单，难免有不当之举，还望你多多包涵！”
云九戈嫣然含笑，表现得甚是谦逊：“既然嫁给君上，定知君上性格，筝儿会好好照顾君上的！”
“那好！”
妖皇退后一步，化出一片梧桐叶托着五彩翎羽。清冷的声音不大，却响彻人心。
“悦今良辰，妖族金方白虎圣君钦奎与弟媳喜结连理，成一家之好，共鱼水之欢，享久世之乐。同心同德，永和不离。相敬如宾，恩爱不移。谨以梧叶为情笺，凤翎为誓笔，记此嘉盟执守之约。”
那支翎羽刷刷写完字，就溶进梧桐叶中。须臾过后，叶尾冒出一团幽火，将整片叶子烧了个干净，只剩几行闪着红光的字浮在空中。
而那些字好像认主一般，排排飞到云九戈右手腕处，化作一圈红纹烙下。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云九戈只觉得手腕轻叮一下，眼前的字就不在了。
她抬起手，看着那圈似连理枝缠绕的花纹，心下了然。
妖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心底还是在怀疑她。念婚书时，也没念她的名字。就是怕那婚书做成的咒术，落不到她身上去。
先不论这个术有什么厉害，总归是让她行事多生一分忌惮。
面对云九戈询问的目光，妖皇坦言：
“简筝姑娘初成妖，没什么妖力。这纸婚书乃是凤翎所化，落你身上，既是告知群妖你的身份，也可在你危难之际保护你。这就算我做大哥的，送给弟媳的一份礼物。”
云九戈知道他说的不假，自然也明白他没说全，笑着道谢：“多谢上皇庇护！”
“哎呀！还叫什么上皇！婚书既成，你该随我叫‘大哥’了！快叫一声试试！”钦奎笑得很是开心。
云九戈看钦奎那没心没肺的模样，心里不禁冒出点火气，可她又不能把钦奎怎样，只得小声说了句：“大哥！”
婚书落成，其他圣君纷纷过来向两人道贺，并送上贺礼。
郁离子送的是一把竹扇。圣君送的礼物定然不会简单，特别是他送的。云九戈笑着接过道谢，果断把它分到有害物品那一类。
洛澍送的是一箱斗大的珍珠，并着其他几箱金银玉石。他说人间的女子好像挺喜欢这些东西。
云九戈很是怀疑他那句话的真假，至少她一点儿都不喜欢。于是云九戈默默把这些东西划到无用物品那一类。
轮到符惕时，他只拿出了一个锦盒。云九戈有些好奇，打开锦盒，从中拿出一只鸢尾花簪子来。
“我看二嫂平日里穿戴素净，无欲无求。也不知道送什么的好，想来二哥说过你喜欢鸢尾花，便叫人打了这支簪子。”
虽然简单朴素，但同其他圣君相比，这支簪子确实很得她喜欢。云九戈暂时把它分到谨慎使用物品那一类。
几位圣君恭贺完，其他大妖们围拢过来，争相道贺送礼。云九戈一一接过，交给钦奎，再一一致谢。礼数周到，待人和善。
但钦奎就不一样了，他把礼物都甩给其他人，见来道贺的人还没完，直接大喝一声：“说那么多客套话作甚！酒碗里见真意！拿酒来！”
云九戈才压下去的火气又蹭蹭冒起来，她蹙眉轻斥道：“你就知道喝酒！”
“哎！高兴时谁不喝两盅酒！况且，今儿是我最高兴的时候！不仅我要喝，天下每一只妖都得喝！”钦奎只顾着高兴，完全没注意到她话中的怨气。
说到性情处，他干脆吆喝着众人，拉着云九戈来到殿外。
彼时那些妖精都在吃喝闹腾，他们看到新人出现，都欢呼起来。
钦奎端起酒碗，运起妖力喝道：“诸位妖界群首！”
此话一出，宫殿前面、下面、空中盘旋的妖都停了动作，止了声息，齐齐望向钦奎。
“今本君迎娶简筝姑娘为妻。自此之后，她就是这里的主人！但凡叫我一声君上的，也得叫她一声筝妃殿下！但凡愿意供我驱使的，也得听她号令！若是同意钦奎这番言语，愿意为这婚礼道一声贺的，就端起酒碗！干了！”
顿时天上天下，万妖举杯齐贺：“恭祝君上与筝妃殿下！永世修好！”
声入九霄，撼动寰宇。
一时间，云九戈感动不已，就连钦奎不守规矩的事都忘了。
突然，一个大妖端着酒碗过来，豪爽道：“筝妃娘娘何不来一杯？”
“她不喜酒水，我替她！”钦奎悄然挡在云九戈面前，喝下酒水。
但前来敬酒的妖没完没了，钦奎就只顾着与他们喝酒。
云九戈见状，火气又冒了上来。旁边老妖劝她回新房等候，要不然就误了时辰。
她惦记那些礼节，只好抛下钦奎，带着些怨气随女妖们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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