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选择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自古以来都没错。但云九戈觉得，今天的祸来得也太多了吧！
她本来打算等手上伤好了，就和钦奎说个明白。谁知钦奎把她送回来后，立马就跑不见了踪影。
好歹是妖界圣君，给人一个解释的机会呀！
喜欢钦奎是一回儿事，但嫁给钦奎又是另一回事了。他们以后可是要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的，现在结婚算什么？
然而云九戈再怎么不同意，也得先见到钦奎，才能说明白。
几天后，钦奎终于又出现了。她正要招呼呢，一大帮形形色色的妖怪突然涌了出来，堵到她面前。
云九戈愣住了，望着道喜的妖怪们，她终于知道这几天钦奎去干什么了。
“简筝姑娘，你要和君上成亲了？”英儿很是开心，一把握住云九戈的手。
“不是……”云九戈刚想拒绝，又在人群中瞧见符惕。
好巧不巧，符惕也微笑看着她。
“不是什么？”符惕摇着扇子，慢悠悠走了过来。
云九戈看着周围的妖怪，一咬牙，打算全部说出来。可没想到符惕先半开玩笑道：
“简筝姑娘莫不是不想嫁给我二哥了吧！”
云九戈猛然被戳中心事，半张着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英儿过来笑着说道：“哪里的事！简筝姑娘才不会这样呢！”
“万一简筝姑娘就是这个意图呢？”符惕还是看着云九戈，和英儿打趣。
“那不就是骗人感情吗？”一个小妖冒了出来。
“这样的话，君上也太可怜了！明明那么开心，结果被简筝姑娘抛弃了！”另一个小妖接着说。
“乱说什么呢！”英儿几步过来打断他们的话，义正言辞道：
“这种无情无义，专门戏弄别人感情的家伙，只有天上才有！简筝姑娘是人，她答应了君上，就一定会做到的！”
很不幸，云九戈就是天上那群家伙。更不幸，她还不能承认自己就是那群家伙。
符惕收了扇子，假装认真道“简筝姑娘，你真的决定嫁给我二哥了？”
云九戈微微一笑，暗自咬牙：算你狠！不就是嫁人吗！我认了！
“真的！”她维持着笑脸，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终于，钦奎拨开那群围拢的妖怪，挤到了云九戈身边。他开心地吆喝着众妖：“好了！好了！大家先去凌穹宫等着吧！”
等到众妖离开，云九戈寻思着终于能和钦奎好好谈谈了。结果她还没开口，钦奎又爆出一个惊天消息。
“筝儿，我们去见妖皇吧！”钦奎笑得一脸真诚，让人沉溺其中。
云九戈很快从那笑容中回过神来，紧张道：“见他干嘛？”
钦奎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后转过来张开双手，自豪高呼：“我想要整个妖界都知道，你，简筝！是我白虎圣君的正妃！”
“不对！我还要六界都知道……”
“不要！”云九戈赶紧打断他，有些尴尬地解释：“妖界就可以了，其他界就不必了吧！”
妖族不知道武神云九戈长什么样，神族还能不知道？到时候消息传上去，万一他们派个人下来，那自己不就完了！
钦奎一笑，“那好，听筝儿的！我现在就去告知大哥他们！”
说完，眼前人又不见了踪影，独留还在恍神的云九戈。
“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见妖皇了？”云九戈突然醒悟过来。
她仔细一想，发现从落入妖界开始，自己好像都没答应过钦奎什么，全是被他糊弄过去的。
啧！自己怎么就觉得，钦奎傻乎乎的很好骗呢！
云九戈徒生懊恼，不得不开始思考该怎么骗过妖皇。
“话说，我们结婚干嘛要去见妖皇？”
“不对！我干嘛要和他结婚！”
“啊！怎么越想越乱啊！”
云九戈坐在床上，捧着脑袋，蹙眉愁思，许久才长叹一声，“现在怎么办呀！”
妖皇住在一片梧桐林中，这片梧桐林宽千里，根根柱柱，高千尺百丈，枝叶相接，遮天蔽日。
而妖皇的凌穹宫就在中间几棵巨木梧桐树上。
这几棵梧桐树仅宽就有几里，将宫宇托入青云，与碧落相接。而上面的琼宇楼阁，恢弘壮丽，不逊天上宫阙。
若是有那个闲心，云九戈定要好好看看这妖皇的住所，但她现在没那个心情。
以钦奎那个巴不得敲锣打鼓，通知每家每户的性子，她可不认为宫殿之上，只有妖皇一人。
果不其然，宫殿之中，除了妖皇，其他圣君也来了。不仅如此平常空旷的大殿，此刻挤了不少妖怪，单就中间空出一条大道来。
那些妖怪们一听说，金方白虎圣君要娶妻，便都跑过来看热闹，比打仗听诏还积极。
云九戈生怕那些妖怪看出点异常，低着头缩在钦奎后面。钦奎以为她是害怕了，悄然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放心的微笑。
虽然完全不一样，但云九戈看到这微笑时，还是觉得些许欣慰。
钦奎牵着她的手，昂首阔步来到妖皇御前一拜，高声道：“大哥，我欲娶简筝姑娘为妻，特来告知大哥与诸位兄弟，还请大哥成全！”
云九戈看着跪在地上的钦奎，犹豫自己是不是也要跪下去。
接着御上传来声音：“简筝姑娘，你可愿？”
云九戈闻声回头望去，陡然撞见近到身前的妖皇。她瞳孔一缩，慌忙平下心情，又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沉默。
妖皇深红的双眸紧盯着云九戈，想要从她眼中看出点什么来，“简筝姑娘，你可愿？”
云九戈知道，此刻决不能说出“不愿”两字，但她又清楚“愿意”背后的代价。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此时钦奎站起来，将云九戈拖至身后藏起，不满道：“大哥，你这样看筝儿，会吓到她的！”
妖皇看向钦奎，提醒道：“二弟，她可是人族！你是想图个一时高兴，还是与她长相厮守呢？”
“我当然要与她长相厮守！”钦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云九戈突然听到这个答案，心里还有点高兴。结果郁离子接下来的一番话，又将她打回了原形，“人和妖是不一样的，你有没有告诉她？”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看向钦奎。
钦奎肯定道：“我知道，所以我会与筝儿结下同生共死契……”
“不行！”
云九戈立即出声打断钦奎，同生共死契需要双方以精血为诺，共结契约。自己可是神族，精血一出，不就什么都暴露了吗！
所有人都被她坚决的态度唬了一跳，纷纷看过来。
符惕道：“简筝姑娘，人世不过百年。你若想与二哥永结同心，需用此法！”
云九戈有些惊讶，她只知道人会成仙，可不知道人生须臾，不过弹指一瞬。
但话已经出口，不能收回。看着众人疑惑的目光，云九戈连忙补充：“我的意思是，我怕疼，能不能换个方式？”
郁离子怀疑更甚：“简筝姑娘，你知道同生共死契？”
这倒把云九戈问住了，心中逐渐焦虑，不知该如何解释。
幸好这时符惕开口：“倒是有一个方法不会痛！”
“就那个方法！”云九戈如蒙大赦，立马赞同。
没成想钦奎突然握住她的手，感动道：“筝儿，我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我成妖！”
“妖？”云九戈有些迷惑。
符惕解释道：“另一个方法就是，服下妖丹，逆转为妖！”
云九戈懵了，她可是神呀，虽然不会变成妖，但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郁离子警惕地盯着云九戈，问道：“简筝姑娘不愿？”
云九戈回过神来，慌张解释：“不是，只是太过突然，我需要缓一下！”
一旁的洛澍却是不耐烦了，“罗里吧嗦的，这也不愿那也不愿，你到底要不要和二哥成婚！”
云九戈明白自己是骑虎难下了，现在必须选一个出来。可不论哪个方法都有暴露的危险，云九戈更难选择。
“这都怪我！”钦奎站出来望着云九戈，缓缓道，“是我之前没有和筝儿说清楚，现在她才会这么为难。筝儿，我不勉强你，也会给你时间考虑的。”
郁离子突然插进话来：“那好，不如给简筝姑娘一天时间，是去是留，由她自己决定！”
这话是来试探云九戈的，若她不愿选择，那就证明有问题，正好逼她离开妖界。
若她选择了，不是与钦奎休戚相关，就是成为妖精。不论哪一个，想必她都没有回头路了。
但郁离子没有猜到云九戈是神，单凭一颗妖丹是变不了妖的。
妖皇也觉得郁离子的主意不错，对钦奎两人说：“既然简筝姑娘犹豫不决，不如先回去考虑清楚了，再决定去留。”
云九戈最后也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妖皇的话。钦奎见她这样，只是笑了笑，“没事儿，筝儿，你好好考虑吧！”
回来之后，云九戈将自己关在了房里。郁离子那么说，就是给她一个机会，最后离开妖界的机会。
现在轮到她选择了，是去世留，以前从来不用多想的问题，此刻却成了纠缠于心的死结。
她在犹豫，但又不知道为何会犹豫。
当钦奎说，要与她结下同生共死契时，云九戈既惊讶又感动。她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钦奎却能交托生死，真诚相待。
可是自己不敢回应。因为钦奎是真，简筝是假。她是武神，是钦奎最憎恨的神。
所以自己该拒绝的，只要拒绝了，就能平平安安回到神族，根本不会有人深究。
但她说不出口，从之前开始，就一直说不出口。此刻，她终于明白自己当初留在妖界的真正理由了。
因为钦奎在这里！
吸引她的不是妖界，而是把这份精彩呈现到她面前的钦奎。
云九戈缓缓滑落在床，不由得苦笑一声，终于开始面对这个事实。
她喜欢钦奎。
可面对钦奎的一腔深情，她却不能回应，也不敢回应。
即便是吞下妖丹，又怎么能保证不会有意外呢？就算没有意外，难道自己要永远瞒着他？
这不可能！
等到身份揭开，再深的爱也会变成仇。
最后摆在云九戈眼前的路只剩下了一条，自己终究是要回去的呀！
她怅然一叹，笑容越发苦涩。
外面的天色明转暗，暗复明，始终寂寥。而这份寂寥才是她的生活。
云九戈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去和钦奎告别。
不料门一打开，就发现门槛前坐着一个人。她再仔细一认，居然是钦奎。
她有些惊讶又有些迷惑，犹豫再三，还是坐在了钦奎旁边。
“你在这里干什么？”云九戈问。
钦奎沉默片刻，缓缓道：“我是来劝你服下妖丹的。”
云九戈稍微一想，的确很像他的性子，“那你怎么不叩门？”
钦奎望着前面院子的景色，惆闷道：“因为不想劝了！”
云九戈有些惊讶：“怎么又不想劝了？”
钦奎回头，凝视着云九戈的双眼，认真道：“这是你的心意，我不想强求。”
话虽如此，云九戈却从那双金瞳中看见了浓烈的渴望。就是这双盛满急切和期待的眼睛，瞬间击垮了她内心最后的防线。
千百万年来，她的生活一成不变。以前云九戈不懂什么叫孤独，但她现在懂了，也不想坐在神殿前，独自看那日升月落。
她的心终于有了自己的主意，她喜欢钦奎，想要去看钦奎眼中的世界。
就算这是一杯毒药，至少在喝下去的时候，它是甜的。
“我想好了！”云九戈深吸一口气，庄重而沉缓地告诉钦奎，“我愿意服下妖丹，逆转为妖！”
钦奎的眼光逐渐亮了起来，他立马扑过去，想要抱云九戈。
但云九戈急忙站起来躲开他，补充道：“我还没说完，即便是成妖，我也要选草木之妖！”
兽妖多有戾气，云九戈再怎么也装不出来那种戾气。而草木之妖，多清淡娴和。到时候即便自己身上没有妖气，也好推脱。
“只要筝儿愿做我的妃子！你想当什么妖都可以！”钦奎激动得追过来，趁云九戈不注意，一把抱起她，“我们去见大哥！”
“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云九戈怒而轻斥。
“路上说也可以！我会听的！”
郁离子对云九戈愿意成妖之事很是惊讶，但也不好再怀疑她什么，只能和其他圣君一齐祝福钦奎。
妖皇遵循云九戈意愿，滴血落在一株鸢尾花上，凝成一颗妖丹。
为了打消百妖的疑虑，云九戈当众吞下妖丹。
“君上，现在我可以回去了吗？”云九戈平静地看着郁离子。
“自然！”郁离子暂时放过了她。
云九戈转过身去，巨大的妖力一波又一波，不断碾磨她的四肢百骸，全身的感觉只剩一个“痛”字。
她抬步欲走，却骤然失力，正要坠下之际。钦奎一把扶住她的手臂，对妖皇等人说道：“大哥，我先送筝儿回去！”
巨大的痛感不断冲击着她的神智，云九戈害怕钦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一回来就躲到屋里。
不仅如此，还告知钦奎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搅她。而她自己也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堵住房门，无力坐在地上。
体内的金丹已经察觉到这颗与它争地盘的妖丹，纠起全部神力相抗。云九戈不敢泄出神力，只能不断压制体内金丹。
原本须臾就能消散的妖丹，现在只能慢慢消减。两股不同的力量不断在云九戈体内撕扯冲撞，疼得她冷汗直流，耳鸣眼花。
若按这种速度，至少需要七天时间才能净化体内妖气。也就说，她最少要痛七天。
然而云九戈最担心的，还是钦奎会进来看到她的样子。
人逆转为妖，绝不会是她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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