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有红花的悬崖
灯下黑，是这么个理儿？
不过爹妈心也忒大了，被沈孝秀邀请了几句，竟认真衡量起，是否暂时在夜明埠定居。
骑在老爹肩膀上，抱着他脑壳，顾倩倩叹气，总觉得哪里不太靠谱。
离月蛮城才隔了半个沙漠，虫巢不良人更近。
但，如果跑远点、拿出亡命天涯的速度开逃，有用吗？
爹说没用。
悬赏花红的海捕文书算算日期，这会儿估计连老家阡陌坟山都传遍了。
除非能够横渡无忧洋、翻越大雪山之类的，否则全天下哪哪情况都差不多。
还不如，干脆灯下黑。
仗着准备充分，加上她这么个活生生亲“儿子”在身边，咬死了未到过埋儿煞病区范围，理直气壮猫下。
老妈挺认同。
客栈住了两晚，杜旭甚至开始上街找中介看房。
其中条件尚可的三四处，今天全家过来确认，准备租下自住。
现在，夏末初秋。
顾倩倩穿两层单衣，不冷。
约摸大早上九、十点钟，多云的天气。
昨儿夜里下过雨，植物叶子绿油油。
很难想象城外没多远，直连接空旷、黄沙漫天的别样景地。
中介是个年轻人，短发，衣服稍显旧但挺干净，左脚鞋面内黑外白，右脚恰相反。
老妈说，这是中介的职业标志。
哈！传说中的阴阳鞋。
中人、媒婆穿阴阳鞋，是中国古时候哪个朝代的民俗来着？
唐，宋，还是明？
顾倩倩越发觉得，这个世界无论人物、地貌、历史、金融、社会体系……乃至风俗习惯都像极，将地球所有信息，放进搅拌机里打碎后，遵循某种怪异规律，重新拼合而成。
说荒谬吧，道理上它偏偏又完全经得起推敲、逻辑严密。
无论法术、阵盘还是什么修炼相关的东西，绝不是肤浅想象能草草解释的。
真正的另类关公战秦琼，却又足够现实、合理。
参看的前两处出租房产，一处太吵且小，顶楼、贴着夜市街；另一处则过大，三进庭院，只住仨人太浪费。
“就这里，”中介从大挂钥匙中翻出对应的，边开边介绍，“这户上下两层，带伙房、厕所，还有个院子。”
半新不旧黑木门，大铁链子绕着条形锁。
白墙。
顾倩倩抬头看，墙内屋檐高。
有二楼？
整排木窗紧闭。
门楣上原本应该是挂了姓氏牌，比如，李宅。
现在，空出块长方形印记。
残留的春联，被阳光晒脱至斑驳淡砖红色。
进得大门，是个横宽只得三五步，像走廊多过像前院的窄长条空间。左边绿萝疯长，遮蔽半边墙。
木石结构，二层楼。
顾倩倩骑在他爹肩上，发现二楼檐下角落有个旧燕子窝，空的。
楼内也是横长条的，每层面积估摸着约有八十来平方，楼梯在右侧。
“这里是厅，”中介介绍：“楼上跟下面同样大，隔成两间，临街和后院都有排窗，采光好。”
无家具，屋里空荡荡。
没点灯，阳光照进来倒也不暗。
全家稍微转了圈，又爬上去看、下来。
顾宝珊问：“厨房在哪？”
一、二层的布置都是房间或厅。
“厨房、厕所在后院。”中介推开与院门、厅门成条直线的房间后门，没锁，“这里出去就后院。”
“呀，后面这……怎么了？”先出去的顾宝珊惊讶。
杜旭吩咐：“小心木框。”
叠罗汉的父女俩，同时弯腰低头，猫下身过了门。
入眼竟是满目狼藉。
两百来平方寸草不生，碎砖乱石参差凹凸，简直让人无从下脚。
院墙只砌了左侧，以及右侧少许。缺失那部分，沿墙基线有很抢眼的鲜红色花成堆盛放。
豁口处外望，赫然是镜面样的水泊。
好大个湖！
迎面吹来风润润的。
顾倩倩眯起眼睛，遥望粼粼波光。
头发丝飘。
哇！这要搁前世，要算无敌湖景小别墅吧！
“房东兄弟两个争产。大哥得到此处土地、房屋，其余剩下所有归弟弟。两人本来便不和睦，分家时候更闹得凶，”中介解释：“于是二房来，不但搬走了所有家具装璜，连院里地砖拿不走的也全敲了，”略尴尬，“就成现在这样。”
“这可怎么住？院子里都没法站人。”顾宝珊风淡云轻的抱怨：“再者，没桌没床，我们在城里呆多久还不定呢，难道要自己买家具？划不来。”
顾倩倩秒懂，老妈是看上这家了，压价前尽量找茬。
“是啊，是啊，”杜旭立马附和：“家里还有小孩呢，这院子怎么半边没墙？外面是啥？”在乱石中蹦几步，踩着院子边上红花伸头：“哇！悬崖！”叫起来：“谁家院子外面直接悬崖，居然还不垒墙？！”
顾倩倩紧张地嚷嚷：“退后，退后！”双手抓牢老爹耳朵。
刚才老爹猛然探头往外那下，她差点被惯性揉出去。
鲜艳如血的花丛噶然而止，笔直落差四五层楼那么高。
下方，看似平静的湖水，在崖底岩石上拍出条蜿蜒白线。
“走，走，赶紧走。”顾宝珊叉腰，脚下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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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还是租了这处，以一个相对美丽的价格。
你问顾倩倩怎么知道？
看老妈表情就清楚啦。
不过家具、所有用品要自备，甚至房东连乱石堆切的地面都不负责修葺。
中介走后，一家三口站屋檐下，看后院。
“重新铺砖？”顾宝珊摸下巴，琢磨。
“没必要。”杜旭环抱双臂，“凑合弄平整就行了。”
“雇人？”顾宝珊挑眉。
笃定，“不费那个钱，我来就行了。”杜旭补充：“我跟倩倩弄。”
哈？我？
顾倩倩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看老爹。
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儿，搬砖？！
就是上辈子，她也没装修这项技能啊。
顾宝珊却丝毫不觉奇怪，挥挥手：“先吃中饭，吃完回来你爷俩开工。路上看见家驴肉面馆，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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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时后。
站在屋檐的阴影中，躲避正午太阳。
顾倩倩彻底无语—_—。
原来如此。
只见乱石满地的后院，多了个人半高，满身腱子肉、蓬松毛的巨大身影：
绿猴子，老爹的妖尸。
好像叫……翠花？
首次在光线这么充足的情况下看见妖尸全貌，顾倩倩用足眼力。
杜旭本已够高壮，搁地球估计得有一米九几，虎背狼腰。
妖尸更比他大了整整两圈不止。
红毛大猩猩似体型，但全身上下毛色翠绿、纠结成缕，丝丝挂挂中隐约蒸腾着暗灰鸿蒙死气。
两条臂膀奇长，站立时，自然垂下几乎摸到脚踝。
顾倩倩原以为，翠花五官应该像金刚，猩猩脸。现在看起来，其实更近似金丝猴。
面部不绿，俩眼圈加唇周，两小一大，仨圆形，长满密集刷子样直立的银白色短毛。嘴唇厚、漆黑。
睫毛长、扇子样忽闪，瞳仁蒙蒙灰白色。乍看到，让人升起种怪异的心慌，想到月蛮城孩童尸首，静寂失神的眼。
平心而论，翠花长得挺秀气，庞大、粗暴却又矛盾地秀气，不丑。
这会儿，杜旭脱了上衣，裤子也换成旧的，脊背被晒得油亮亮。若在21世纪起码是健美教练级别的肌肉紧绷，跟绿猴子，一人/猴抓两只角，正举起小红棺狠狠往地面砸。
“duang！duang！”一下，又一下，接连沉重巨大闷响，扬起成片尘土。
他俩正拿小红棺当锤子，夯地用！
顾倩倩瞅得直牙疼。
自个儿真身可是正躺小红棺里呢！
如此豪放地死命砸，真没事儿？
确认她不会得个脑震荡、摔散黄，至少鼻青脸肿什么的？
袖口捂鼻子挡尘，心悬。
老爹解释过，合上后飞棺内自成空间，只要棺板完好，外界任何活动影响不到内里。
不多会儿，杜旭连汗带土变泥人。
妖尸也好不到哪去，绿色都暗淡许多，偶尔抖毛，更弹鸡毛掸子似的甩出海量尘灰。
院子里瞬间跟小型沙尘暴过境似的。
“为什么不用你的？”顾倩倩扯着喉咙喊：“你自己也有飞棺！”
偏偏她还不能躲远，飞棺跟人。
超过十步距离，抓在爹跟妖尸手中的小红棺就会强行消失，直接于她背后再次现形。
“我黑飞棺不如你的（小红棺）硬。”杜旭回头，脸花，表情怎么样看不清，独剩两排大白牙。
“加油干，”贴着院墙的厨房，传来顾宝珊声音：“我给你们煮绿豆糖水，等会弄完直接洗澡。”
又连砸几十下。
一人一猴移到院子另半边。
顾倩倩吐出口水里掺进的沙，跑去看已平整好的部分。
依旧可见碎砖破瓦，但甚平，牢牢镶进地面，用脚尖踢，纹丝不动。
挺别致，够末世重金属风格。
早先乘沙蛹车时老爹提过，黑飞棺是二十多年前请专人定制的，基本原料为坟山地底埋藏千年的化石阴沉木，硬度堪比钢铁。
小红棺却是更古老物件，来历不详，被发现时由当时还是野生妖尸的绿猴子抱着。
那会儿，爹妈才在南越国秘境初相识不久，在个被霸占了的古墓坑道，首次遭遇翠花。它独腿，单侧从腰以下半边缺失，挥小红棺作武器砸人，毛发也还不是绿色。
现在啥也不差，是阡陌坟山匠人精心修补的成果。
成功捕获妖尸后，互相尚不熟悉的两人均分所得。
杜旭的旧妖尸打斗中被砸成团肉泥骨渣，正好替换契约上翠花。
顾宝珊分得小红棺，但这些年一直寄存在杜旭处、依旧当板砖使，直到埋儿煞暴发，阴差阳错突然派上用场。
ps：美美哒翠花隆重出场~
我喜欢这个院子，原型是动漫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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