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熟悉的摩天轮，熟悉的座舱，松田阵平看着眼前的五分钟倒计时，一个三分钟他就能拆除的炸弹，以及罪犯的恶意留言，最后三秒才会给出的提示。
是选择为公众而牺牲，还是为私欲而苟活？
那个自以为参透人心的罪犯，躲在液晶屏后妄想警官会如何纠结挣扎，要么战战兢兢无助等死，要么违背誓言露出丑态，他的脑回路就像他设计的炸弹一样简单易懂。
松田阵平嗤笑一声。
可我已经知道答案。
他掏出手机，翻盖式的老款，扫过一长列发给萩原研二的短信，给佐藤美和子发送了“米花医院还有一颗”，然后动手开始拆除炸弹。
绕开陷阱，回避干扰项，在不触发断电引爆的前提下破坏电路，松田阵平在拆弹一途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和日积月累的经验。
最后一根红线。
他攥紧手上的镊子，却在将要剪断时停住。
松田阵平站起来，眺望着座舱窗外，那是一片白茫茫的混沌，仿佛整个空间内只有这座依旧在运转的摩天轮，只剩下他和滴滴读秒的炸弹。
有点口干舌燥。
他想。
或许该来一根烟？
“发什么呆呢，小阵平？”他手上的镊子被抽走，“关键时刻别走神啊，是因为太热了吗？这个座舱里面竟然没有配置电扇。”
少年版的萩原研二——又或者只是研二？
“你那边结束了？动作真快，不愧是你，我这边也快完成了，下一个模块说是要我们两个一起行动，你可得等等我。”
迫于职业天性，松田阵平将目光一寸寸转移到面前的炸弹上，只需瞥一眼就能得出结论，更复杂，更高级，需要更细致地思索。
他应该更加专注的，但大部分思绪仍在研二身上停留，回忆着少年的动作和神态。
那就是萩啊……
他再次确认。
“接下来的模块需要互相配合，请务必跟随我们的步骤……”一旁开着扩音的触屏式智能手机里传出声音，“不要紧张，你们做得到的。”
“当然了警官小姐，别担心，心浮气躁乃是大忌，零这么教过我们的，对吧阵平？”
研二轻快地回应着，他对于他们能够成功拆弹的未来坚信不疑。
松田阵平下意识地点头，突然反应过来那句台词不该是他的吗？
零那小子……啧，学得不错。
接下来的时间实在有些平静，研二总能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甚至因为过于轻松而变得散漫，他们进行着没有丝毫容错率的拆弹作业，却像是在夏日午后修理那个老旧的闹钟，松田阵平看了一眼凝滞的倒计时，然后直接忽略过去。
“我们是怎么在这个摩天轮上的？”
松田阵平随意地用衣角擦了擦掌心上的汗。
“还不是小阵平你非要坐这个……”研二手上动作不停，“虽然小阵平想玩什么我都没有意见，但如果可能的话，果然还是想跟可爱的女孩子一起坐摩天轮啊……”
松田阵平翻了个白眼。
“注意点，不是g1，是r3的那根。”
“好险，多谢提醒。”
最后一根红线被研二剪断。
“完美收工！”
“辛苦了，”电话那边女警也是松了口气的模样，从背景音中传出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干得漂亮，孩子们。”
“因为是小阵平和我嘛！”
研二笑嘻嘻地粘了过来，也不管两人一身的汗臭味，搂抱住阵平的肩膀，用稍有优势的身高压制住轻微反抗，然后凑到阵平耳边轻言细语：“小阵平，是恐高吗？”
松田阵平能够清晰地看到亲友微颦的眉梢。
“发现炸弹的时候反倒冷静了。”研二的口吻介于无奈与佩服之间，“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哦，即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要阵平需要我，我总是会在这里。”
松田阵平有一瞬想要转身抱他，有一瞬想要挥拳揍他，但最后仅仅释然地吐了口气。
“已经没事了。”
他看着研二的脸，以及构成背景板的座舱外的虚无白雾。
“毕竟你在这里。”
摩天轮在慢慢停下运转，松田阵平通过座舱的晃动频率合理推测，到达某个临界点之后，座舱的门自动开了。
“是零的马自达！我看到了航和景光，他们来接我们了！”
研二先行一步，踏进那片白雾。
“走吧！”
松田阵平走不出去。
他撞在了一面空气墙上。
熟悉的读秒声在背后响起。
松田阵平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事情当然不可能如此顺利。
研二疑惑地回头。
我被困住了。
松田阵平没有出声，只是露出一个微笑。
扑通。
有什么东西在身后滚落。
“怎么了，小阵平？”
研二重新走回来，本来将要消失在浓雾中的形象重新变得清晰，他大踏步上前，一只脚踩进座舱，一只手抓住阵平的手腕。
“走啦。”
而这回松田阵平轻易地走出了座舱，有点难以置信的恍惚，周围的白雾在逐步变淡，一大两小的身影从尽头处朝他们奔来，只是布景图的高楼大厦渐渐浮出纸面，天空与大地似乎就要挣脱虚无，在这水月镜花的梦境中，松田阵平竟感到了一丝不确定的真实。
——那个炸弹！
他拉扯着研二用尽全力奔跑，一边跑一边回看。
座舱的地上斜放着一颗没有皮肤的头颅，脑门上顶着最后三秒倒计时的屏幕，裸露的眼球直盯着他们的方向，没有唇的牙口上下开合。
记住你了。
三，二，一——
“铃铃铃。”
“零！”
降谷零把闹钟放到他们的头顶，愉快地宣布：“起床啦！”
松田阵平顶着乱糟糟的卷毛坐起来，脑中回荡着不如把这个刚修好的闹钟重新拆掉的念头，瞧见研二两眼一翻又要睡过去，直接一巴掌打到他的肚皮上。
“没听到老爹的话吗？起床啦——”
这句话在松田阵平没转过弯来的脑子里是一下子挑衅了两个人，很可惜研二只是有点痛苦地捂着肚子，至于降谷零，他回应了一个满是慈父光芒的笑容，让松田阵平瞬间清醒。
跟降谷聊一聊的计划可以无限延迟了。
“早上好，航。”
“早上好，阵平。”
降谷零在做早餐，景光大概率在旁边打下手，研二依旧在和被窝争斗，根据含糊的咕哝声说是昨晚没睡好，被鬼压床，被不明怪兽袭击。
总之现在盥洗室只有伊达航和松田阵平两个人。
“看起来你也没有睡好。”伊达航调侃着。
松田阵平看了看镜子中自己的黑眼圈，含着漱口水回应了一声。
“做梦了吗？”
“是啊，一些乱七八糟的。”
松田阵平通过镜子确认了后面没人。
“班长有和降谷说记忆的事吗？”
“没有。”
“我也不打算说。”
伊达航瞟了一眼松田阵平，状似无意间随口提及：“我的父亲在我之前就过世了，母亲也在隔年跟着去了。”
闻弦知雅意。
“我那个酒鬼老爹，有我没我，都会是那个鬼样……”
松田阵平的声音逐渐低落下去。
“降谷都四十了，时间过得飞快啊。”
“班长不和你的妻子联系一下吗？”
伊达航喷出一口水：“什么？我和娜塔莉还没结婚呢。”
松田阵平微微怔住，没想到早从警校就开始的爱情长跑竟然还没有抵达结婚这一站。
“也幸好如此。”谈到感情，哪怕只是个小学生，也变得老气横秋，散发出甜蜜与沉重，“我是真的对不起她，事到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应该就是绝不打扰到她现在的生活吧。”
松田阵平想到自己最后一次心动，他不像萩原研二那样总是在寻找新的邂逅，但还是把幼驯染对待感情拿得起放得下的态度学了个八成，面对佐藤的孩子跟自己一个班的事实也能保持从容。
“顺其自然吧。”松田阵平干巴巴地安慰。
“怎么了？”研二走进气氛不一般的盥洗室时感到迷惑，“难道你们也掉牙了吗？”
这家伙自从上周开始换牙就特别期待有人能加入同列。
“抱歉了研二。”松田阵平张大嘴展示自己一口完美无缺的好牙，“小豁牙还是就你一个。”
研二被哽住了：“好过分，小阵平。”
欺负一下还是小孩的幼驯染真挺解压。
然后另一对幼驯染今天依旧在蜜月期。
“零！看看我的拼字作业！”
“写得很棒哦，景。”
松田阵平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一年来他对降谷零的感官一直微妙，根本原因就是这个人在他们面前充满违和感吧？潜意识在提醒他到处都不对劲。
那副幼儿园老师一样的笑容，在下属面前的黑脸都比这个来得真；每天亲自下厨做饭，第一天见到时下意识地觉得会是断头饭；还有对景光不一样的关注度，专属的昵称，总和他睡一间屋，这回潜意识是觉得没问题，但常识判断这有亿点点奇怪啊，若非降谷零本身就是公安……
松田阵平想起最开始的时候，自己是有思考过，他们不会是才出龙潭，又入虎穴，并且极为认真地做了计划，想要再来一次大逃亡。
然后伊达航按住了他，研二表示愿意交托信任，至于景光，早就投敌了。
光阴让降谷零变了很多。
松田阵平吃着精准对标他喜好的早餐。
倒也不全是坏事。
(https://www.23xsww.net/book/65115/65115343/30675218.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xsww.net。手机版阅读网址：wap.23xsww.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