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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对面


  27、对面

  兰清若正躺在美人榻上摆出一副七情所伤倦怠乏力的模样,上身是熟罗之水绿的倒大袖素面圆摆袄,衣摆和领口处绣着兰草,零星点缀了几朵拇指大的粉色小花,下身是一条白绫裙;阳光正照在塌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梅老爷?”兰清若看见他就要坐起来。

  “别动别动!”梅效白把药放在旁边的桌上,拖过绣墩坐下来,“你还没有好利索,不要逞强,就依万老神医的医嘱好好将养一个月。”

  身体稍微好些,兰清若就让梅香悄悄替她买了假发,头顶一个圆髻,其它头发从脖颈处滑下,像半遮着一匹油亮的黑色锦缎,一垂首,她的脸颊只剩下窄窄的一条,白玉一般,触目惊心。

  “我好了。”兰清若还是老实端正地坐好,两手交握,摆在膝头。

  “把这药喝了吧,”梅效白摸了下药碗的温度,递过去,“你再忍耐几天,肖九虽然把精力放在万氏医馆的大火上,他对你的疑心到底散没散,散了多少都不好说。人一旦起了疑心有时候很难驱散。”

  兰清若一窒,忙低下头,她知首梅效白的意思,谎言毕竟是谎言,抹得再完美也有漏洞。

  “兰家的信送出去了么?”只要兰家来闹一场,她也好明正言顺地和梅效白分手,再连累梅效白,她实在没这个勇气。

  “送出去了,想必他们今明两天就会接到。”梅效白递上药碗。“只怕你父母会雷霆大怒。”

  兰清若嚅呐两下,父母的怒火不仅是因为她不顾男女大防惹下这等裹缠不清的糗事,更因为是梅效白,一个死了妻子还余下一个女儿的鳏夫,一个父亲不屑的商人。

  “对不住,给老爷添麻烦了!”兰清若比那晚病着还拘谨,咕咚咕咚喝完药,“只要不给您惹祸,怎么都行!”她低下头,“其实我知道祸已经惹了,他们打我骂我都行,但我不会让他们伤害老爷的。”

  “你别这么想,我是男人,你父母是长辈,就是真的打骂我也是应该的,我不会觉得委屈。”梅效白把托盘里的糖果推到她面前,“生逢乱世,哪里总是太平日子,没有大碍的,好在、、、、、现在对女子宽容了很多。”再怎么说,兰清若的名声也已被污,“将来,遇到知心的人自然会体谅你,你不用太担心。”男人有几个会轻易就把这一页抹去。他黯然地垂下眼睑。“至少你表哥是知首真相的。”他宽慰道,“过上几年,时局就会有变化,除了谋逆大罪,什么事都可以说开。”

  他一句不问那晚的事情,也不知是避嫌还是忌讳。

  庆丰府衙有几百年历史,虽然反复修缮,鹤鸣轩的内室还是窄小暗淡,既使是白天屋里也是影影绰绰地;而庆缘客栈的窗户宽大明亮,美人塌摆在窗下,坐在对面的梅效白正沐浴在上午的阳光里。

  她似乎是第一次看清梅效白的模样。

  面前的梅效白也不过二十三四岁,穿着长衫,袖口挽起,露出一节白色,配上他高大的身材,不是温文尔雅,反倒有一种肃杀不羁的感觉。他的表情总是淡淡得,和他说话一样,不疾不徐,有时候让人着急,有时候又让人心安。

  今天他穿着蓝色宽条葛布长衫,身子是竖条,袖子是横条,裁剪很有新意,没有丝毫绣纹累赘。

  “老爷很喜欢中式穿着?”兰清若生怕梅效白会再说下去,忙岔开话题,顿了半晌,又说,“我没做错什么,我不怕的。”

  梅效白知她不愿提及此话题,也顺着她的话,“这是梅香的手艺。”

  上面没有一丝绣艺。

  “那真是可惜了梅香的手艺。”兰清若看看自己身上的典雅衣着,不由地想起船上那套救命的衣裙。“船上那身衣裙也没带出来,真是可惜。”

  “不是什么大事,”他的声音还是淡淡的,“是内人留下的,她如果知道它有这样的造化,必定也会心安。”

  兰清若心里浮起一丝好奇,人死了,还专留着一套衣裙,他们夫妻必定鹣鲽情深,她不由地想起与表哥间的朦胧情愫,又是感动又是愧疚,或许梅效白夫妻原本就情根深种,不过是借是父母之命将她娶进门而已,哪怕只有两年。

  这样一来,梅效白的婚事似乎也说得通。

  “尊夫人、、、、、”她好奇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她一年前难产而死。”梅效白很干脆,倒惊得兰清若一脸煞白。

  梅效白也觉得自己过于直白,“她身体一直不好,这一胎又怀得很勉强,为了保孩子、、、、、、”

  所以,她的死并不是意外。兰清若心里有种没来由的难受,她悄悄觑了梅效白一眼,他垂下眼睑,淡然的脸上掠过一道惶然,转瞬即失,但还是像在他平淡的脸上撕开了一道口子,照亮了他刀削斧刻般英俊冷利的脸。

  “老爷节哀,逝者已逝、、、、、、”

  梅效白淡漠无波的脸陡地冲淡了兰清若想要安慰他的心思,甚至对自己生出的怜悯之情感到可笑。

  “那孩子、、、、、”兰清若忍不住问。

  “她很好,是个女儿。”

  兰清若怜惜道,“老爷常年在外奔波,孩子由谁照管?”

  “她外祖母怜她没有母亲,出生后就接到外家。”梅效白蹙起眉头,不愿多说,却也没有回避。

  “噢,”兰清若忙扭头看着窗外,城里警戒还未完全解除,街面人影稀少。

  梅香端着炖盅走进来。

  “府衙不是避开此事了么,怎么丁力又插手,还和肖九搅在一起。”兰清若问。

  “丁力的母亲先被撞折了腿,躲到府衙也没避开,昨晚鹤鸣轩竟然闹鬼。”梅效白掀开炖盅,一股清香溢出,带着若有若无的药味,“这是药膳,味道恐怕不好,你只当药喝吧。”

  “闹鬼?”兰清若惊,“你的意思他们用丁力的娘逼丁力!”

  “对,看样子丁力不得不答应了武仁合的要求。”梅效白依然淡淡地,“丁力在刑狱之事上颇有才干,他若出手,或许万氏医馆的事就会暴露。”

  “那、、、、、、”兰清若脸色发白。

  “放心,万氏医馆与我们没有干系,今天丁力来逼问梅香也不过是把肖九的目光引到我们身上,梅香应对得很好。”

  “那他们会不会把梅香抓起来刑讯逼供。”兰清若焦虑起来,凭他们对丁力老娘肆无忌惮的所作所为,完全有这种可能性。

  梅香倏地哆嗦了一下。

  梅效白摇摇头,“丁力以专门照顾老娘为理由请了长假,说明他已经答应武仁合的要求正式调查此事,但他从不逼供,行事讲究证据推理,我们与此事并无干系,所以不用怕。”

  “那个武仁合武佐领是个什么人?!肖九更像个鹰犬!”兰清若不忿地说。

  “你这形容很有趣,”梅效白抿抿嘴,笑意也只是在眼里闪了一下,“武仁合是肖荣强的下属,肖荣强虽然名义上是戍卫濑溪河,身上却加了盐运转使的衔,武仁合分管三安和森露两处盐政,实则是肖荣强的卫队长,肖九是他的属官,是个都尉。肖荣强这次来庆丰,武仁合的警备出了这样的纰漏,他自然要追查到底。”

  他还是不问,兰清若的心陡然提了起来。

  “有、、、、、有我表哥江怀谨的消息么?!”她问。

  “没有。”梅效尤回答,“这次到庆丰的青年学生有二三十之多,听说是参加庆丰师范的奠基仪式,受了子午街大火的无妄之灾,死伤五名学生,这些学生的家里都是有头有脸的,哪能轻易作罢,这几天都来到庆丰府衙找姑父要说法。人一乱,也没人提起怀谨,估计他应该安全离开了。”

  兰清若低下头,梅效白寥寥几句,已经把当天的情形摸得八九不离十。

  “那天我是单独和表哥进的庆丰,没人看见我。”

  梅效白点头,否则肖九不可能找不到突破兰清若的防线。

  “听姑父说,这次学生进庆丰是被玉带春诱骗来了,被人当了一回活靶子。”梅效白又说。

  “不可能。”兰清若立刻反驳,说完,忙低下头,和梅效白聊天真是不自在,他是那种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模糊掉他的年纪而心生敬畏和紧张的人。

  “现在什么传言都有,”梅效白安抚道,“听听就是了。”

  可兰清若没法只做听听,如果传言不假,江怀谨的冒险又算什么,她的冒险又算什么。

  “怎么才能和表哥联系上呢?!”她不由地望向梅效白,眼里藏不住急迫。

  “按那天的约定,他脱险后会尽快去兰家为你我的关系做好铺垫,现在他应该已经到了凤阳。”兰清若的脸几乎是突然间脸色苍白起来,“你想联系他我可以找人联系他,你写封信,让梅香过来照顾。”

  “不用。”兰清若下意识地笑了下。

  “你不用想太多,”梅效白接过她手里的白瓷汤盅,“你和江怀谨是表兄妹,他拉着你帮忙很正常。”一句话,他就把她从事端中剥离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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