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缺钱
谭飞把柳大仙师徒招呼回家，其实只是一时起意。他听王多银说，这柳大仙去过大唐，学过仙术，有心问问大唐和仙人的事。可看了柳大仙捉鬼之后，谭飞基本可以肯定，这就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他也就没抱什么期望，随口问道：“你刚刚在王木匠家挥剑，可是察觉到什么？”
“是恶念，雕像发出的恶念。”
谭飞一皱眉，明明他看到的是黑雾，这柳大仙却说是恶念？
谭飞为了保持高人身份，没去追问恶念是什么，直接问道：“你是怎么察觉到的？”
柳大仙其实对谭飞他们的高人身份已经有所怀疑。他捉妖时被那雕像弄得狼狈不堪，心惊胆战之下来不及思考。现在被灌了一肚子烂饺子汤，脑子却渐渐活泛过来，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姐弟三人没有高人风范。只是他对谭飞他们灭掉雕像的手段有所畏惧，不敢不答。
“这恶念极易控制人心，它无形无色，常人万难察觉，只要缠到身上，立时就被控制。不怕几位高人笑话，小人能对抗恶念，全靠身上这一件法衣。”柳大仙说着，指了指身上这件七彩锦衣。
谭飞仔细看了看七彩锦衣。这衣服分里外两层，里层是普通道袍样式，灰扑扑的，外层前胸后背缀满了红橙黄绿蓝靛紫七色长布条，长布条又是由一块块小布片拼凑而成。两只大袖子更是把各色布片杂乱拼到一起。刚才远远望着像是彩虹拖布，现在近看更像是野鸡成精。
谭飞试探着问道：“这法衣，也是你从大唐带回来的？”
“大唐远在万里之外，小人这点微末本事，哪里去的了。这是小人祖上传下来的。
我这法衣能护身辟邪。有它在身，我才敢出来帮人捉鬼除妖。”
柳大仙怕谭飞看上他的法衣，又补充道：“不过小人可绝非是专骗愚夫蠢妇的江湖术士。我也是拜在太和观和普济寺座下，正经的捉妖大师。小人能在这宁丰城附近给人做法事，也是经过他们同意的。”
小乙弄清了柳大仙是如何捉鬼的，嘲笑道：“你这法衣如此厉害，这次怎么还要我哥哥姐姐相救？
而且你还和王木匠家要了五十两银子，他家一年也挣不到五十两啊。”
胡之南很好奇：“太和观是道士，普济寺是和尚，你怎么能同时拜到两家门下？”
谭飞还是不甘心，追问道：“我听说你去过大唐，这总不能是空穴来风吧？”
三个人七嘴八舌，把柳大仙问的头晕目眩。
柳大仙努力睁大小眼睛，耐心的一一解答。
“魏国是福地，极少出现邪祟。偶尔出现的也都很弱。靠着法衣在身，我都能轻松解决。但也难免有一两个特异的。
我这一个多月就遇到两三个厉害的邪祟。前两次我仗着法衣逃脱后，直接找太和观的师傅帮忙解决了。这次这个更厉害点，我才被困住了。”
“宁丰城附近，只要是干这驱妖捉鬼行当的，都要得到太和观和普济寺的允许。我们赚来的钱也要献给他们大半做香油钱。我们只是赚点辛苦钱罢了。
这次法事，我这里只剩下五两……”柳大仙一边说，一边在怀里摸，摸了半天，摸出几块碎银子来，递到谭飞面前：“这次多亏高人搭救，这五两银子就献给几位了。可惜王家给的五十两，已经送到那两家去了，否则我一定全献给高人，以谢救命之恩。”
小乙撇撇嘴，伸手把银子揣到自己怀里：“没想到你也挺困难啊。五两就五两吧。”
柳大仙不好意思的对小乙笑了笑，又对谭飞说：“小人确实没去过大唐。大家都说大唐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这年头做生意……啊，是做法事，都要讲究一个出身。出身高的，价就能要得高一点。小人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何况我爷爷的祖宗也是大唐人，这法衣就是从大唐带来的。我也不算完全说谎。”
谭飞失望的叹了口气，不想再问了。
胡之南想到这柳大仙走街串巷，在村镇威望很高，说不定能知道些关于妖人大军的新消息，谁知一问才发现和王有银的说法差不多。
“那些消息还是我告诉他的呢。”柳大仙嘟囔道。
三人眼见问不出新东西了，这才挥手让柳大仙几人离开。
柳大仙他们如同刑满释放一般，急匆匆的逃出谭家监狱，一溜烟的不见了。
胡之南见谭飞一脸失望，逗他说：“你不一心想着寻仙学法吗？我看那法衣就像个仙家宝贝，你怎么不动心？说不定你一要，他就送给你了。
哎呀，你这眉清目秀的，穿上这法衣，倒是可以冒充下彩凤族的妖人了。”她怕谭飞搞不清楚，还专门解释了下：“彩凤就是野鸡。
嗯，就是你长得有点黑，再白一点就更像了。”
谭飞哭笑不得，他本来也没对这柳大仙报太大的希望，很快从失望的心境中走了出来。
谭飞被胡之南调侃的败下阵来，只好转移话题道：“你刚刚出手烧毁雕像，可别被别人发觉狐女身份。”
“放心吧。刚才那些人都被雕像控制了，没看见是我施法。至于柳大仙他们几个，早就被我用法术迷惑了。”
谭飞一愣：“我记得你不是说在魏国施法困难吗，怎么这次能一下迷惑这么多人？你现在这么厉害了？”
胡之南笑嘻嘻的说：“其实我只是从心理上暗示他们不要再找我们的麻烦。因为他们觉得我们是高人嘛，对我们很是畏惧，顺着他们的畏惧心理来进行暗示就行。
柳大仙那法衣就是样子货。我随意一试就成功了。最近我的法力真的长进不少。
不过你也挺厉害的啊，要不是你指点我用妖火，说不定现在我们还被那个雕像控制着呢。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谭飞说：“柳大仙说恶念无形无色，估计是我的功法作用吧，我用法眼观察却能看到恶念是一阵阵的黑雾。我想着烟雾怕火，所以才让你试试的。
我最近练功也很有效果，可能是因为咱俩最近经历的事都太多了吧。”
小乙还是有些不放心：“他不是说自己是太和观还有普济寺座下的吗，万一这里有高人呢？”
胡之南不屑道：“你看他那个样子，哪里像身边有高人？
他们这些装神弄鬼的，不但名头吹得震天响，样子也是稀奇古怪。柳大仙和他那几个徒弟站在一起，就像是几个大冬瓜围着一根竹竿……”
小乙凑趣道：“就是。那柳大仙是个小眼睛，那些徒弟更是各个眯眯眼，我总觉着他们在打瞌睡，哈哈”
胡之南就取笑他：“现在知道笑话人家了，刚刚是谁听到有鬼就溜回来啦？”
小乙不好意思的说：“出了朱雀关不远就是我家。
和这边风俗差不多，我家那边也很信这个。我在家时听过不少恐怖鬼故事，从小就怕这些脏东西。”
谭飞若有所思，问小乙：“你家那边也闹鬼？”
“是经常闹邪祟。
我们这边把这些闹妖闹鬼等等的灵异事件统称为闹邪祟。不过我家那边的邪祟可比这边的厉害多了，有时能害死一个庄子的人呢。”
谭飞和胡之南说：“我以前不是和你提过四象大阵嘛。是不是因为这边太接近朱雀关，已经是四象大阵的边界，又没有镇国公带着大军镇守，压制力小了，所以邪祟才会偶尔出现，咱俩才会觉得提升了？”
两人研究了一下，发觉线索太少，抓不到头绪。
小乙问道：“你俩饿了吧？不过饺子都被柳大仙那帮人吃光了。”
小乙知道胡之南喜欢美食，自家做的食物只是勉强能吃，实在称不上可口：“正好柳大仙留下五两银子，我去酒楼里给萌姐要几个好菜。”
胡之南正色对小乙说：“这钱是柳大仙从王木匠家骗来的。
王木匠家被骗了这么一大笔钱，生活一定很困难，这钱咱们不能乱花，得还给他们。”
小乙叫苦道：“王木匠家困难，咱们不是更困难，现在手里就几钱银子。马上就要过年了，这点银子怎么够花啊？”
胡之南说道：“从国公府带出的美酒还剩下两瓶，要不你再去当了？”
谭飞劝阻她道：“宁丰城已经当过一瓶了。几百两一瓶的美酒只能当出几十两，太不值当了。你最喜欢美酒，剩下这两瓶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其实算上路上土匪恶霸赞助的，谭飞他们也有过几百两银子。不过胡之南是个吃货，谭飞又顺着她，有钱就去酒店要美酒佳肴，所以最终几人也没攒下钱来。他们本来打算出了朱雀关，去小乙家借住。现在被困在了这里，这才体会到没钱的苦处来。
“钱嘛，过了年再想办法。我记得萌萌那还有个喝完的软玉瓶，应该能当几十两银子。
小乙，你先去王木匠家把钱还了，再去把那软玉瓶当了，买些酒菜回来吃吧。”
小乙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
胡之南还是没有把握好自己的法术威力。
柳大仙带着徒弟们一路头也不回，急走回自己的院子。他把那些帮闲徒弟打发走，只留下几个心腹弟子陪在身边。
柳大仙本名柳河，本来只是个在村镇厮混的神棍，机缘巧合攀附上太和观的贵人，这才成了宁丰城远近闻名的柳大仙。他以前在乡下骗钱时，时常被主家识破痛打，所以得势之后招了些膀大腰圆的徒弟帮闲，不过只有四个徒弟知道他的真实本事，算是他的心腹。
这四个徒弟也都起了个法名，分别叫做降妖除魔驱邪捉鬼。因为柳大仙眼睛小，他招的徒弟更是各个小眼睛，所以这四大弟子又被人称为四大闭目金刚。
今天陪着柳大仙去王家堡的是三徒弟驱邪和四徒弟捉鬼。他的大徒弟降妖二徒弟除魔走的是普济寺的门路，只是柳大仙在乡下历练多年，能说会道，去村镇做法事都以柳大仙为主，所以这两人才认作柳大仙的徒弟，其实他们和柳大仙更像是合伙人关系。
这俩徒弟看到柳大仙一伙人急匆匆的赶回来，一个个面色不好，以为出了什么事，所以过来看看出了什么事。
柳大仙的屋子烧着地龙，热气蒸腾。
柳大仙坐在椅子上歇了一会，才把饺子汤在肚子里翻腾的那股劲压了下去。三徒弟驱邪干呕了半天，也终于缓过一口气来，眼泪汪汪的开口叫道：“师傅……”
柳大仙注意到驱邪狼狈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打断他道：“现在知道叫我这个师傅了？
我在那边舌战群儒、智斗三个小鬼时，你们却在另一边吃的兴高采烈。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傅吗？”
三徒弟满腹委屈：“我都吃成这样了，哪里能高兴起来。只有四师弟吃的欢实。
那女子见我们能吃，又取出七八张大饼，一定要让我们尝尝。那大饼又硬又厚，我们还不敢不吃。
我想着早点吃完好去帮你。可那饼实在是太难吃了。吃到最后还剩下三四张呢。师傅，我也是有心无力啊。”
大徒弟和二徒弟满脸惊诧：“在这宁丰城附近，还有敢欺负我们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师傅，要不要我们兄弟去普济寺说一声，请广济高僧出马教训教训他们？”
自从柳大仙搭上太和观和普济寺，在宁丰城附近的威望越来越高，很多村镇都供奉起柳大仙，好久没遇到敢挑衅他们的人了。所以这俩徒弟有点不敢相信。他俩还有点私心。柳大仙现在大多事都请太和观帮忙解决，他们毕竟是普济寺出身，想趁着柳大仙吃瘪，多和普济寺拉拉关系。
柳大仙断然拒绝：“这点小事也值得惊动广济大和尚？不过是几个小毛孩子调皮，我拿五两银子就打发他们了。”
三徒弟乱出主意道：“师傅，不如我们告上太和观，就说他们私自伸手，乱接生意。保管让他们几个吃不了兜着走！”
柳大仙自觉自己没受太大损失，训斥他道：“不要多事。”其实他是受胡之南的法术影响最深，不愿意和胡之南他们作对。
柳大仙又问四徒弟捉鬼：“老四，那50两银子还在吗？”
这四徒弟捉鬼身材痴肥，个子又矮，远不如他的几位师兄有威慑力。他又爱说怪话，和师兄弟相处的也一般。不过他的性格最老实，对柳大仙也最忠心，所以最得柳大仙信任，一应钱财都让他掌管。
柳大仙的屋子太热了，捉鬼一身是汗，把棉衣都脱掉了，上身只穿着一件薄褂，敞着怀站在一旁。听到师傅叫他，捉鬼一边抹汗，一边抱怨道：“师傅，你法力高强，身上又有宝衣，寒暑不侵。我可是肉体凡胎，最怕热了。我要是热死了，你以后就没养老送终的人了。”
捉鬼走到柳大仙面前，把肚皮一掀，腰带上挂着个褡裢，正好被肚皮藏得严严实实。
“师傅，那王木匠婆娘给的五十两一文不少，都在里面呢。”
这柳大仙真是爱财如命，尽管中了胡之南的法术，还是只拿出些散碎银两对付过去，把这份五十两银子隐瞒下来。
柳大仙怕大徒弟二徒弟面上不好看，安抚他们说：“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年的孝敬早点送过去吧。老四，你一会去库房取五百两银子。
老大老二，你俩拿上二百两银子，明天去普济寺一趟。老三老四拿着剩下的钱陪我去太和观。”
柳大仙做完安排，终于把谭飞他们抛到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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