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是鬼是妖？
王有田最近每天都起得很早。
王有田一辈子都住在王家堡，是一个木匠，平时帮人打造一些桌椅板凳，都是些乡下用的粗苯家什。
前些天，王有田接到一个大单，有人找他制作一件木雕，人像木雕。他平时顶多做些小狗小猫之类的小木雕哄孩子玩，从没做过这种类似真人的木雕。可为了那丰厚的报酬，他还是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为了满足顾客的要求，早日完工，王有田推了其他杂活，每天都呆在木匠房里雕刻，最近更是每天都要早早起来赶工。
四更的梆子声刚刚响过，王有田就从床上轻手轻脚的爬起来，悄声走到自己的木匠房里。
人像已经雕出粗胚，王有田细心的打磨，发出沙沙的声音。他怕吵醒了妻子，放轻了动作。
耳边传来一阵鸡叫，王有田端详了下雕像，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觉得有些疲倦，就放下手中的工具，准备回房里去补个觉，养养精神。
王有田躺回床上，手臂有些发疼，他揉了揉，心里想着，这些天活赶得紧，手臂都开始疼了。不过还好，再咬牙坚持几天就能完工了。等拿到这一大笔工钱，自己就歇个十天半月，好好养养身体。
王有田很快就沉沉睡去，打起了呼噜。
王有田没有察觉，他的妻子王二花正背对着他，身体紧绷，僵硬的像个木雕。
王二花最近睡得有些浅。院子里总有些老鼠发出的淅淅索索的声音。她一直念着过几天赶集时，买上一大包耗子药，好好整治下这些嚣张的老鼠。
院子里又传来那些细碎的声音，王二花心烦的在床上转了个身，面对着丈夫。她努力闭着眼睛寻找着睡意，可今天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大，折磨着她的耳朵。
王二花凝神屏气，追寻着那些声音，一心想找出这些罪魁祸首在院子里的位置。
似乎是从丈夫的木匠房传来的，王二花判断着。糟了！可别让老鼠啃了木雕，那可是丈夫的心血。
她丈夫这一个多月什么活也不接，每天一起床就钻进木匠房里，似乎在雕刻个大家伙。她丈夫也不让别人进木匠房了，只是告诉王二花，做完这件木雕，他俩就能过上好日子了。王二花好奇的想看一眼也不行。要是他丈夫这么宝贝的木雕被老鼠啃了……
王二花又觉得有些不对，丈夫最看重他的木匠房了，防火防虫防耗子，每一项都做的到位。木匠房怎么会进老鼠呢。
声音在宁静的夜里越发清晰，似乎不是老鼠，难道是……贼？
王二花不敢再听下去，伸手去推身边的丈夫，轻声喊着：“快起来，家里进贼了！”
王二花推了两下，丈夫没有反应。她睁眼仔细一瞧，丈夫睡得死死的，吭也不吭，只发出一点低微的呼吸声。
王二花知道丈夫最近一直在赶工，现在累到睡觉时喊都喊不醒，有些心疼。她不忍心再叫醒自己的丈夫。
万一是自己听错了，就是老鼠呢，她想。
她壮起胆子，蹑手蹑脚的下了床，走到门边，轻轻拿起门栓，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道门缝，向外观瞧。
院子不大。冷冷的月光下，一览无余。没有人，除了那间木匠房，黑黝黝的藏在院子角落。
王二花咽了口吐沫，握紧门栓，拉开门走到院子里。她一步一步挪到木匠房门口。木匠房没关门。她藏在门口向里瞄去。
木匠房里没有灯火。如水的月光从打开的窗口流入，让这不大的房间有了朦胧的光线。一个人影正坐在一座雕像身前，发出沙沙的声音。
就是这个动静！这个贼在干什么？王二花有些奇怪，见那个人影没发现她，小心地在门口观察。
木匠房的东西有些杂乱，在月光下形成了很多深浅不一的阴影，让整个房间都显得暗淡。那座雕像就立在窗前，真人大小，背对着房门，看不清样子。那个人影坐在雕像侧面，正细心的打磨着。月光流转，照在了人影的脸上，是张熟悉的面孔。
是她丈夫，王有田！王二花猛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喊出声来。她看着这个王有田打磨雕像，用刻刀修改细微处，又用草绳细细的打磨，她在床上听到的就是这些声音。
王有田不是睡在床上吗？木匠房里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王二花一动也不敢动，如同一座石雕，立在了门外。
一阵鸡鸣，惊动了房间内外两个人。这个王有田若有所思的放下手里的工具，站起身来。惨白的月光从他背后照过，他的身体竟有些透明，有一种奇异的虚浮感。
这个王有田影子好淡！真的是鬼？！
王二花察觉到他似乎完工了，想走出木匠房。她赶紧小步往房间里退，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王二花退到房内，看到自己的丈夫还好好的睡在床上。王二花慌忙把门关严，把门栓扣的死死的。
王二花站到床前，用力推动丈夫，压着声音急促呼喊：“快醒醒、醒醒！有……有鬼！”王二花把丈夫的手臂都拧红了一大块，王有田还是睡得死死的，保持着一个姿势。
床上这个也有问题！
王二花浑身颤抖着想逃出屋去，门缝漏过的光线变化着，提醒她，那道人影来了。
王二花一下躺到床上，背对着丈夫，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装成熟睡的样子。过了片刻，耳边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呼噜声。王有田揉着手臂，酣睡起来。
王二花莫名松了口气，睁着眼睛浑身僵硬的躺到天亮。
一切似乎恢复了正常。
……
天色刚亮，王家堡的街上就开始热闹起来。
王家堡是个不大的镇子，离宁丰城三十多里。宁丰城是魏国南部第一大城，也是离朱雀关最近的大城。
因为魏国北部妖人动乱的关系，好多人都准备过朱雀关逃去梁国躲避。可朱雀关守将封闭关口，严禁通行。逃难的人只好在宁丰城附近暂住等待。王家堡也住进了不少外地人。最引人注目的是姐弟三个。两个弟弟都是又黑又瘦，唯独那个姐姐，天仙下凡一般，好看极了。这三个自然就是谭飞、胡之南和小乙了。
他们三人从丘安城逃走，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多亏了胡之南使用妖法，解决了路上遇到的拦路的强盗，打劫的逃兵，讹人的难民……因为先东再南，到达朱雀关的时间反而比大队难民更晚，也被拦在了这里。他们三人盘缠不够，只好找到宁丰城附近的王家堡住下来，准备看看形势再决定接下来去哪。
邻近年关，谭飞三人正准备包饺子。魏国的风俗与谭飞记忆里的不同，腊月二十的早上要吃饺子，说是可以家宅平安，事事顺意。
小乙在厨房呆过的时间最长。谭飞两世活了三十多年，也只是个嘴上强者，胡之南更是没做过饭，只好都听小乙的安排。
“二哥，你把饺子馅再拌匀一点。
大姐，你跟我学做饺子皮。”
小乙有模有样的安排着，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包着饺子。
胡之南一身红色的裙装，还戴了顶红色的帽子，遮掩住狐人的特征。谭飞和小乙也都换上了新衣服，十分精神。
为了掩饰身份，三人扮成姐弟。在胡之南的强烈要求下，她成了大姐。谭飞最近发育的快，看着比小乙还要大，就是二弟。小乙因为又瘦又矮，只好做小弟。不过他也不在乎。
外面一阵喧哗，胡之南看着锅里已经煮成片汤的饺子，果断的说：“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谭飞对那一锅饺子汤也不感兴趣，连声说道：“我们一起去。”
三人关好院门，好多街坊正聚在一堆，议论纷纷。
“听说二花为了请柳大仙给她男人驱鬼，足足花了50两银子呢。”
“哎呦，50两呐！都够我家老金忙活大半年了。你说他们老两口也没惹过人，怎么就招了鬼呢？”
“我觉得老王是中了邪。我听说他雕了个真人木雕，用的木材是从城北乱葬岗那捡来的。你说说，用这么邪门的木材，能不惹来邪祟吗？要我说，还是去城里请太和观的道长，驱邪捉鬼是人家的看家本事，什么妖魔鬼怪都能手到擒来。这种邪门的事，请他们最合适。”
“那木材是你看着王叔去乱葬岗捡的？别胡说八道了！我父亲收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当品，也没见过什么邪祟啊。
王叔家明明是闹了妖怪了。
大家都知道我家的消息面最广。现在北边的妖人闹得越来越凶，都吃了好几个城的人了。说不定就有那零星的妖怪跟着逃难的人跑到咱们南边来。前两天小王庄李寡妇家就闹了妖怪，庄户请了城北普济寺的高僧去捉妖。广济大和尚在李寡妇家里念了段经文，那妖怪就化成灰了。
要是我父亲惹了妖怪，我就拿上五百两香油钱，去寺里请通惠主持和广济大和尚一起出马，在我家念个三天三夜的经，保证什么事都没有了……”
典当铺老板的二儿子看到胡之南在一旁听大家议论，为了显出他见识广博，立刻高谈阔论的分析起来，一点也不顾自己父亲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胡之南撇撇嘴，她就是妖人，只是饭量大了点，可从没吃过人。灵狐族也没这习惯。这小子明显是为了引她注意，胡说八道。
不过三人倒是听明白了，原来是街角的王木匠家出了事。
谭飞三人都没见过大仙驱鬼，正准备去王家看看热闹，隔壁的壮大妈把他们叫住。
“别去，王家那个可是厉鬼！你们凑得太前，小心引鬼上身。”
小乙有点紧张：“厉鬼？”他对妖啊鬼啊都不太在意，因为他知道胡之南妖力高强，法术厉害，可这厉鬼一听名字就挺厉害，他赶紧停住了脚步。
壮大妈见吓住了他们，忙说：“我看你们新搬来的，家里肯定没来得及供大仙，没大仙保佑的话，你看看，那王家离这里就隔了几户人家，万一恶鬼上门肯定不得了啊。
不过你们也不用怕，我这里有从大仙那里求来的神符，你们请回去贴在门上，保证恶鬼不敢上门。你看，边上这几家都贴了，我家也贴了。”
小乙忙问：“我买。多少银子一张？”
“什么买啊，要说请。大仙怜悯世人，不要钱。不过这神符很是耗费法力，你们也要随些香火钱才好。就一张一两银子吧。”
小乙面有难色：“能不能便宜一点？”
壮大妈摆出个轻蔑的神情：“钱哪有命重要。柳大仙一天可只写五张神符。你们不请，一会可就没有了。”
谭飞数了数门上的神符。周边这几家，门上就贴了七八张。这大妈真是骗人不打草稿。
谭飞和胡之南都算是修炼之人，根本没把大妈的话当回事。
小乙有点想买，可三人从国公府出来时就没带什么钱财。一路上多亏胡之南感化强盗土匪交出不义之财，三人才能来到这里。现在刚刚租了房，包里只剩下几两银子。这点钱还得留着给胡之南买好吃的呢。
大妈看他们不太信，添油加醋的说了不少恶鬼害人的事，更着重讲了下柳大仙是如何驱妖捉鬼的。
小乙听得小脸煞白。谭飞和胡之南却更有兴趣了，兴致勃勃的就要去王家看柳大仙捉鬼。
谭飞打断大妈的话，说道：“你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鬼是什么鬼吗？不是厉鬼，是穷鬼。我们三个就是。”
大妈气哼哼的骂道：“怎么不早说，浪费我的口水。”立刻放弃他们，去找新的客户推销了。
小乙见谭飞和胡之南还要坚持去看看，推脱道：“家里灶上还生着火呢，我得回去看着。你们先去吧。”
谭飞和胡之南来到王有田家，院子外围了不少人。院门没关，里面倒是没有多少人。一个身穿七彩锦衣的人，披头散发的，正摇头晃脑的在院里跳来跳去。
谭飞脱口而出：“原来不是鬼也不是妖，是道彩虹成了精！”
(https://www.23xsww.net/book/71888/71888569/587621921.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xsww.net。手机版阅读网址：wap.23xsww.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