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动难掩。
秦笙没想到程闲对自己好不过是同情心作祟而已，自己那点卑劣低俗的想法，被少年坦坦荡荡的话语碾得碎成泡沫。
仅存的尊严让他努力遮掩心底那不可明说的秘密，让所有人都看不出来他对程闲的那份喜欢。
“哗啦！”
秦笙推开门的手顿了顿，但仍旧是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秦旭辉醉醺醺地搂着一个笑魇如花的娇丽女人，手不安分地游走在女人的身上，即使秦笙回来了，他也只是瞥了一眼，凉凉地说了一句。
“我听说你想报金融？”
秦笙收伞的动作一顿，平静地回道：“没有，我随便看看的。”
秦旭辉嗤笑了声，面孔有些狰狞：“随便看看？那我怎么在你房间找到了那么多金融的书，哼，垃圾一堆。”
“……”秦笙握紧拳头，但多年的经历让他不得不忍了下来，努力平复下怒气，“您进我房间了？”
“你房间？秦笙，你怎么越长大……越不会说话了呢？”秦旭辉不耐烦地拍开女人的手，“滚。”
那女人被他阴晴不定的语气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抓起衣服就逃离了这座让人喘不上气的别墅。
秦笙温顺地低下头，眼底却翻涌着阴翳的浪潮。
“这里所有的一切，包括你们母子，都是我的，这个道理……你现在还是没搞清楚吗？”
秦旭辉看着似乎是不敢说话的男孩儿，满意地哼了一声。
秦笙紧咬着牙关，心里不断地祈求着一个念头。
千万别出来……千万别……
然而事与愿违，楼梯处传来一个害怕的低泣，秦笙瞳孔陡然放大，脑海里的某根弦彻底断掉。
“秦央央，没有我的允许，你他妈竟然走出房门！”秦旭辉阴冷的目光定格在楼梯旁那个脸上沾着泪水的漂亮女人，抬步走去。
秦笙眼见着秦旭辉就要踹到母亲身上，立马冲上前去用自己的后背挡住秦旭辉的怒火。
“你们这对下贱烂透的母子是想死是吗？敢违背我的命令！秦央央你看看你好儿子还这么护着你这个傻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都给我去死！我的话你们还敢不听！注定都是垃圾，一辈子都不会出头！”
秦旭辉酒气和怒气交织在一起，根本不管脚下是自己的法定妻子和亲生儿子，用尽全力实打实地踹在他们身上，秦笙疼得五脏六腑都要挪位，仍旧是一声不吭。
秦央央害怕地看着面前冷汗频出的少年，歇斯底里地哭叫着。
等秦旭辉打累了，便骂骂咧咧地上楼休息了。秦笙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才松了一口气，结果迎面而来的是秦央央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把他打懵了，秦笙怔愣地看着泪流满面的母亲朝着他哭喊：“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在这儿的，都是因为有了你！”
她神经质地哭完，又像是清醒了一点似的抚上了秦笙苍白如雪的脸颊，又是不停地哽咽：“对不起对不起阿笙，我控制不住……”
“妈，你后悔生了我吗？”秦笙没有安慰她，只是低低地问了一句。
秦央央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唇瓣嗫嚅了半天，终究是紧紧闭上，没有说任何话。
“我……知道了。”他浅浅一笑，却语气依旧温和，“你去睡吧，睡我房间，把门锁好……别回主卧。”
说罢，他站起身，有些踉跄得走向门口。
秦央央呆呆地看着儿子单薄的背影，又是忍不住流出了泪。
外面的雨势不减反增，秦笙静静地看着街边行色匆匆的行人，任由雨水滑落脸颊。
路过的女人一边护着自己女儿不被雨淋到，一边打着电话。
“喂，老公，囡囡淋到了裤脚，你先准备点热水，我们要到家了！”女人瞥了一眼全身湿透的秦笙，加快了脚步。
秦笙垂下眸，忽然拿出手机，翻找着通讯录。
他不想一个人。
划到某个名字的时候，秦笙顿住了，鬼使神差地点了一下。
电话几乎是很快就被接了起来，那头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喂！谁啊？”
冰凉了一夜的心突然间因为这个声音找到了裂口，秦笙缓缓蹲了下来，死死地攥着手机，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笙笙？”程闲似乎是认出了他，弱弱地喊了一声，带着几分小心。
“喂，笙笙，你……怎么不……”
“程闲。”秦笙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几分支离破碎的绝望和无助。
那头似是屏住了呼吸，连说话都轻了许多：“怎么……怎么了？笙笙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骤然闭上眼，忍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哽咽，轻轻地说了一句：“程闲，你可以……来陪我吗？就一会儿。”
就一会儿就好了。
他从来不需要人陪，可是这次……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鲜花和祝福，他感受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冰冷和恨意，还有时时伴他左右的孤独。
没人喜欢他，没人期待他，他学习再好也没人夸奖，没人关心。
所有人只是羡慕他优渥富裕的家庭背景，但背后的伤痕累累，无人知晓。
程闲跟着定位找了十多分钟，终于在一条靠近学校的街边找到了坐在地上的秦笙。
他喘着气，所有的疲惫害怕在看到安全坐在原地的秦笙落回了心里。
“笙笙……”
他突然嗓子一卡，眼里映出了少年漠然泛红的眼眶。
秦笙，哭了。
这个念头一出，程闲眉宇间浮起一抹戾气，心里止不住是心疼。
“笙笙……谁欺负你了！不哭了……”程闲手忙脚乱地擦着秦笙脸上的不知是泪还是水，笨拙地安慰道，“你告诉我，我给你欺负回去，别……别难过，不哭了，我在呢……”
我在呢。
他期盼的十几年的话，第一次竟然是从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嘴里说出。
秦笙看着少年眼里溢满的温柔，心中酸涩无比，终于克制不住心中泛滥成灾的情绪，伸手搂住程闲的脖子，哽咽着哭出了声。
还有人……还有人会关心自己的，他不是没人要，还是……有人会冒着风雨，义无反顾地来到他身边的。
听着秦笙明显隐忍已久的哭声，程闲心疼得快要裂开来，臂弯有力地搂着他的腰，屏着呼吸听他颤抖的话语。
“程闲……”
“我在呢，在这儿陪你。”
“没人……没人喜欢我了，真的没有了。”他痛恨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模样，但又忍不住说出自己埋藏在心里很久的话。
程闲微微一僵。
那晚少年醉的迷迷糊糊，嘟囔的那句“喜欢我的只有我自己”像铁锤一样把自己砸的四分五裂，他明明仅是有点同情，可为什么现在听来……
耐心给他讲题的秦笙，皱眉生气的秦笙，趴在课桌上睡觉的秦笙，每一颦一笑他似乎都刻在了脑子里，清晰可见。
看着眼眶通红的秦笙，他疼得想要杀人，让所有惹秦笙不高兴的人全都消失。
他会因为秦笙失控难过甚至于是心动，这样的心理早已超过了同情该有的限度。
为什么呢？
答案无非只有一个。
“程闲，我是不是很差劲，差劲到……一个人都不要我……”
“不是。”
秦笙抬头看向他，酸涩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
程闲温柔地摸了摸他湿漉漉的黑发，格外珍重地吻在了秦笙的额头，认真道：“笙笙，你特别好，我要你。”
秦笙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愣愣地看着程闲，直到看到他耳尖的绯红才沙哑开口道：“程闲，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心，别……”
“还不懂吗？”程闲用力地搂住他，闷闷地说，“我喜欢你，笙笙。”
秦笙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一样，呆呆地看着他，眼泪无知无觉地从眼眶里淌了出来。他猛地推开程闲，自己也因为惯性而倒在地上。
“不……你就是同情我，我不要你同情……”他哆嗦着唇瓣，手心磨出一股钻心的疼痛也浑然不觉，脑袋昏昏沉沉，“离我远点……”
程闲看着恍惚的他心疼极了，刚想上前去，结果人一个踉跄栽了下去。
“笙笙！”
秦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心中警铃大作，忍着疼痛想要挣扎下床。
“干嘛呢干嘛呢？伤还没好透就乱动！”程闲拿着药走进来，看着他下床的动作，咋咋呼呼地就急忙放下药过来把他摁回了床上。
“……这是哪儿？”
“我家啊，那老头施舍给我的避难所，不过有点破，别介意。”
程闲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口，放在嘴边吹得温热了才端到秦笙面前。
秦笙抿着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张口喝了下去：“谢谢你……程闲。”
“谢什么谢？你要这么说我可不高兴了，你是我老婆，我照顾你理所应当！”
“咳咳咳！”秦笙一下咳了出来，睁大眼睛看着他，“你……你别乱说！”
程闲也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是看着秦笙微红的脸，仍然是恶向胆边生，慢吞吞地凑了过去，小声地说道：“笙笙，我可以亲你吗？”
“程……程闲，你冷静点，”秦笙被这么主动的程闲吓得微微后退，理智让他努力冷静下来和程闲讲道理，“你现在只是看我这么狼狈想安慰我，你唔……”
秦笙僵硬地看着贴上来的程闲，唇瓣上生涩的触感，让两人的心同时剧烈地震荡着。
程闲赌气似的亲了他一下，但又仿佛恋恋不舍地摩挲了许久才退开。
“笙笙，没骗你，老子想亲你，想抱你，老子真的……喜欢你。”程闲受打击地蔫了下去，不敢再看秦笙的眼睛。
为什么笙笙不信他真的喜欢呢？难道是笙笙不喜欢他？
也对，不是所有人都是像他一样喜欢上了同性……
“程闲，你之前不是说……你不喜欢男的吗？”秦笙抿着被亲的水润的唇，平静地说道，“那你现在是在说什么？”
“我是不喜欢男人，但是如果是你……如果是你，我觉得可以…可以例外。”他的声音渐弱，有些心虚，毕竟自己之前确实为了要面子说了那些话。
例外。
这个词远比苍白的喜欢更让人挪不开眼，心动不止。
秦笙捂住颤动的胸口，垂眸道：“我从来没有成为例外过。”
外人是，父母亦是。
程闲一听，握住他的手，挑眉笑了：“现在是了！”
秦笙没有说话，只是被他握着的手小心翼翼地收紧，像是拽着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那是那时的他想都不敢想的温柔，生怕一个呼吸间就化为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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