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府试
陆蕴这次考试承载了一整个私塾的希望，陆子涵甚至亲自把他送到了考场，连自己的摊位都没来得及去收拾，把包裹给陆蕴装好，看着他进了考场才放心。
都说长兄如父，陆子涵这个年龄也未曾娶妻，陆蕴比他小许多，他倒是真想把陆蕴当成儿子对待，可陆蕴少年老成，家中事他都照顾的很周到，小小年纪就能赚钱养家，这还是陆子涵第一次如此忧虑。
古往今来多少灵气只短暂一现的少年，开始时如此文采卓然，后期却越发颓势，若是陆蕴此次考试未能如愿，考的不如意，该当如何？陆蕴的性格会不会从此不再提科考的事情？会不会也就此伤了灵气？
陆子涵忧心忡忡，面上也挂着焦虑，旁边有同样送人前来报道的商贾瞥他一眼，见他穿着普通青衫，身上无一件贵重之物，连发髻都是布条扎起来的，便很快移开了眼，和身旁的人说说笑笑起来。
“听闻贵公子在学堂学的极好，县试又是前排，想必此次定能夺魁！”身旁那人谄媚的讨好商贾。
那商贾便笑了起来，声音洪亮，听起来格外开怀，嘴里却故作谦虚，开口道：“哪里哪里，我儿不过在学堂读了些许书本，便争吵着要来下场试手，谁成想成绩竟还可以，倒是没像他爹爹，也不辜负我为他花的不菲银两啊！”
周围有送人进考场还没离开的亲属便停下来，面露羡慕之色来。
商贾感受到身上的诸多视线，却仿佛更加兴奋了，扯着身旁的男人大谈特谈，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翘首以盼这次的揭榜。
陆子涵闻言更加忧虑了，若不是陆蕴此次考试需要好几天，他甚至想要一直呆在外面等他出来，只不过即使如此，他这几天在摆摊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眼瞅着考试快要结束了，他慌忙收摊跑去考场附近，人已经多的数不胜数了，多是关注考试情况的亲属和路人。
陆蕴此次府试连考三场，参与考试的都是上次县试通过后的童生，分别考帖经、杂文、策论三场，一共只收录五十名，分为甲乙两个等级，前十名为甲等。1
前两场考试需要考一整天，而后一场考试则需要两天时间，过夜也在考场，由考场提供棉被，每个人间隔开，杜绝一切作弊的情况。考试时一天可以休息三次，吃饭和喝水都在考场内，会有专人送来，要如厕的，也有专人引导和监视。2
这种严苛之下，作弊几乎是不可能的，在考场一连过了几天，考生肉眼可见的疲惫了不少，等考官收去试卷，不管考得如何，皆松了口气。
考生们鱼贯而出，门外早已挤满了等候的人群，分别过来询问考试情况如何。陆子涵挤在后面，一眼就看到人群中最显眼的陆蕴。
陆蕴虽然年幼，但身型已经略微抽条，修长的身姿挺拔如松，眉眼冷逸清俊，唇角一直抿着笑，看着就是如玉君子一枚，让人只看着就心生惊艳。
他身边同他一直说话的考生虽也面如冠玉，但和他一比却逊色了不少。陆蕴看到陆子涵的身影，便冲他笑着挥了挥手，那般轻松的姿态让周围人一阵惊叹，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陆子涵从后排匆匆挤进来，扯着陆蕴的手往外走，见他神色自若并不觉得紧张或忧虑，便知道考的还可以，心里的担忧也便放下了。
为了庆贺陆蕴的考试结束，陆子涵甚至提前在附近的酒楼订了桌菜，陆蕴在考场几天并未吃什么好吃的，也就只算是填饱肚子罢了，闻言欣然同意。
富贵居是京城内数一数二的酒楼，旁边不远处就是最近生意爆火的灵药铺，因为临近灵药铺，他们的生意也好了许多，来往接人皆面带笑容，见陆蕴二人前来也笑着引领他们上楼。
却不想正巧碰上商贾父子二人也在楼上吃饭，桌上一堆珍馐美食，商贾穿的富贵，他的儿子面容白皙穿着布料也丝滑柔软，看着就价值不菲。
见陆蕴二人的身影，那商贾颇为嫌弃的瞥了眼陆子涵身上的衣衫，对身前引领他们的小二道：“我当富贵居是什么贵重的场所，却不曾穿的这般寒酸之人也能进来，当真晦气。”
陆子涵环视自己身上，虽然穿着没什么贵重首饰，但他出门一项干净得体，换的青衫也都是洗的干干净净的，并无脏乱之处，被对方一嫌弃，他也觉得尴尬起来。
刚准备说什么，却见商贾桌上的少年面色涨红的冲他们跑过来，站在陆蕴面前颇为紧张的开口询问：“刚刚在考场我就见到你了，你是陆蕴吗？上次县试我们是同一个考场，我还拿你的答案对过卷子！你好厉害啊！”
陆蕴对他自然没什么印象，考场那么多人，他只看自己的卷子，对这些普通人也没什么兴趣，但看对方眼睛亮晶晶的崇拜模样，也笑着扯开嘴角，露出敷衍的笑意来：“是吗，多谢您的夸赞，在下愧不敢当。”
商贾见此情景有些犹豫的看过来：“尚儿你认识这位少年？”
“自然了父亲，这位可是我们上次的案首！他的文采十分了得，我们考官大人都称赞不已呢！”名叫任尚的少年对陆蕴的才华极其崇拜，言语里也充满了羡慕和尊敬之色。
商贾颇为震撼的将视线移到陆蕴身上，他确实早就对陆蕴这个名字有所耳闻，却不想竟是那位穷酸书生的弟弟，见陆蕴确实气质脱俗，丰神俊秀，眉宇间又灵气逼人，顿觉一阵恍惚。
上次陆蕴拔的头筹，他自然是替任尚不甘心的，跑去花了数百两银子和考官打点好关系，却听对方一阵夸赞陆蕴的文笔才气，当时还觉得他言过其实，此次真正得见，才知晓当日考官并未夸大其词，当真是卓尔不群。
想到刚才自己对陆子涵的刻薄和挑剔，脸上便忍不住热了起来，谁能料到穿着如此寒酸的书生，弟弟竟然如此有才华，而他白日竟在他面前盛赞自己的幼子，还张狂的说些自己孩儿能夺得头筹的话，想必对方心里还不知道怎么嘲笑他了吧。
这般想着，他面色也涨红起来，只是心里却始终拉不下面子和陆子涵赔礼道歉，最后还是任尚对着陆子涵道歉，陆蕴这才扯着陆子涵落座。
任尚崇拜陆蕴，甚至把椅子搬到了陆蕴的身旁，对着他口吐赞美之词，连饭都不想吃了。商贾虽然觉得自己态度不好愧对陆子涵，但他看着任尚如此崇拜陆蕴的模样，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在他心里，任尚就是最好的，即使上次他没能夺得头筹，但经过了几个月夫子的教导，如今此次考试结果是何模样还说不准呢。
任尚的文笔颇为不错，请来的夫子都多次赞誉，那个陆蕴再怎么厉害，都是差不多的年纪，难不成他那私塾的夫子，能比得过他花大价钱请来专门辅导任尚的夫子？
这般想着，商贾吃完饭，也不想着离开了，反而在附近客栈租了房间，准备守着开榜的结果。
一般开榜需要三四天左右，考试刚过不几天，城内还有许多考生逗留，几乎都是等待成绩的，等县衙发榜，一堆人慌忙跑过去查看结果。
有人对自己成绩不太自信，从尾巴开始数起，在看到自己名字的那刻欢喜的跳跃起来：“噫，好！我中了！”
通过了府试，他们便是童生了，出门在外也会被人尊称一声童生老爷，同时也有了可以继续考院试的资格，而院试若是也能考过，那便是秀才了，也算是有了功名，见到知县都有可以不跪拜的权利。
“这榜首的人真厉害，上次也是他！”
“这名考生我见过，相当有才气，说话谈吐文雅非凡，定不是普通考生。我看，他若是一直考上去，便是殿试也去得！”
一众人便哗然起来。
偏在此时，商贾携着自己的幼子任尚匆匆前来，挤到榜前匆匆扫了一眼，便看到了榜头那墨迹未干的两个大字。
————陆蕴。
而他名字再往下过了十几个，才看到任尚的名字。
商贾身上便一阵无力起来，想到那日清隽俊逸的少年，嘴唇颤动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身旁任尚还在惊叹陆蕴又得了一个第一，他却对陆蕴产生了十分的敬畏，以及深深的悔意。
这少年，年纪轻轻便如此优秀，将来定是前途非凡，是个做官的好苗子。而他那日竟如此让他的家人下不来台，甚至最后也没有道歉，不知他当日的行为举止有没有让他不悦，若是影响了他以后的生意和任尚的前途该如何。
这般想着，他竟在人群里看到了陆蕴的身影，他和陆子涵二人宛如出街闲逛一般，尤其是陆蕴，脸上无一丝紧张之色，坦然自若只掀开眼皮瞥了榜单一眼，见到自己的名字便漫不经心的收回了视线。
如此自信，让人竟产生不了与他竞争的念头，周围一圈查看榜单的考生皆对他面露崇敬，不像同辈人，竟像看待什么师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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