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七章：三界之镜
温暖充斥着全身，凌月缓缓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仙侍未来，应是还不足一个时辰。但那蚀骨的痛痒之下，却好似过了许久一般。
松开臂上的双手，不再剧痛的骨髓与皮肤，在温泉的滋润下渐渐舒畅。即使两侧深深的掐痕还有些疼痛，也影响不了凌月无比轻松的心境。
这段时间居然洗了两次了。头一次倒是舒服，这一次简直如同走了一遭鬼门关一般。凌月甚是惬意地靠在池边，抬手摸了摸颈脖。不再有那隐隐的刺痛感，想来是真是解了毒。
蒸腾的水汽布满丘谷，琼花落在额首，又跌进了水里。圈圈涟漪，尽是美好。
在温泉中赖了一阵子，凌月转眼往谷口望去。
黢黑的人影站在丘谷的入口，雾气朦胧，白皙的下颔不带半点情感，唇角僵硬，黑布下的视线紧紧望来。
凌月猛然一惊，下意识间向着后方躲去，带起了一阵水声哗哗。
雾气搅乱，朦胧更甚，一旁的琼树忽而轻颤，花瓣飘落，遮去了那诡异的黑影。
“姑娘？”
匆匆稳下心神，眼前只有仙侍慢慢靠近。
凌月微愕，好半天才在那仙侍不解的目光下问道：“你……你刚才……有没有看见其他人……”那身影实在太过诡异，定不是眼前这仙侍能做出来的手脚。
仙侍回头左右打探，回眼道：“奴婢并未看见他人，是不是水汽太甚，奴婢将姑娘吓着了？”
凌月深深一息，道：“许是水汽蒙了眼，看错了影……”
仙侍道：“一个时辰已到，姑娘可以出来了。”说罢手下一抖，宽大的浴巾一直拖到了玉台之上。
凌月道：“我自己来就好，劳烦仙子去谷外稍等。”
仙侍一垂首便走出了谷去，凌月还有些后悸，又将这丘谷看了个满眼。
上下左右，简直是一目了然。
凌月沉默着，起身出水。
穿戴整齐，出了丘谷随着仙侍返回荇台。
紫薇树下蜷着一兽，一眼便看得出是龙子霸下。
那人随和地望着紫薇花，草药仙正捏着赤影的小脑袋，一滴翠绿的液体至她指尖滴落，落进了微张的蛇嘴中。
凌月心头一跳，下意识间还是确定了不是什么坏事。
满是冷意的双眸侧视过来，鲜红的小蛇被她看似随意的扔出，仙羽挑眉，用她雍贵的嗓音笑道：“小丫头，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凌月接过赤影，还是沉睡的模样，听她问话，这才抬眼道：“是晚辈无意间遇上的，觉得好玩，便带在了身边。”
强烈的心虚感蔓延心头，视线躲开那人的身影，不知为何，她不愿提起蛇君，尤其是想起那般暧昧的相处。
仙羽道：“你可知它是何物？”
凌月摇头。
仙羽收回视线，眺望的眼神好似看到了境界之外：“那东西、名为五彩玄天蛇。”
五彩？凌月默默低头，翻转着赤影连半点其他色彩也没找到，除了闭上的乌溜溜的眼珠。
“好了！”仙羽话锋一转，开始逐客，“帝君若是并无他事，就请回吧。”
凌华道：“叨扰。”说罢一个转身便是往来时的路上走去了。
凌月赶紧跟上。
一路无语走到了来时的地方，不知凌华做了什么，凌月只觉又是一阵不适，转眼便来到了朱红巨门之外。
凌华只顿了一下，便是抬脚向前，未行一步，衣袖后就被轻轻地扯住了。
回首看来，她却是微微一颤，垂下视线，小手却是依旧扯着他不放。微微踌躇间，樱色的唇角倒是被她自己咬了好几下。似是轻轻的一吸气，终是抬起了眼。
黑白的眸中闪过小小的心虚，手下轻轻扯了扯：“凌华……其实，那个什么玄天蛇……是……是……是蛇！”
“月。”他轻声打断了她的勇气，抬手在她发顶一拍：“无妨。”
凌月睁着双眼，微微发愣。
“月。”凌华道，“你已经长大了。”
沉稳的眸色带给凌月安心的感觉，一路纠结的心情霎时平静了。
是啊，不论她遇见了谁，发生了什么，至始至终，心底放着的，都是眼前这人罢了。眉宇间一松，凌月笑着点头，轻“嗯”的声音随风散去了。
凌华目色一柔，道：“收起那些没必要的念头，将去魔界，万事都要小心。”
“魔界？”是要去救依儿么？
“嗯，若是没有猜错，小郡主应在九冥城。”
“九冥城……”凌月拧起眉头，偏着一点脑袋道，“那雾，果然是魔族的……”
“走吧，路上再与你细说。”
长臂一转，凌月被带得一个踉跄。
素色衣襟就在眼底，一缕墨发打在颊边。腰间一紧，温软的气息在额头喷洒，又是一转，被他拥在了身侧。
饶是觉得早就应该习惯了这姿势，凌月还是觉得面颊发热，直到那人带着她穿梭云际时候，还是未能停下狂乱的心跳。
飞过重重云雾，两人最终落在了另一殿宇之前。
整个屋殿除了两扇门扉，再无其他缝隙。两名天兵左右站立，面无表情地跪将下去：“见过帝君。”
凌月还未看清屋子，便被他直接拉了进去。
身后的门紧跟着关了起来，毫无光线投进的屋子，自带着一股柔光。
屋内极其空旷，只有一面巨大的框架立在中央。
凌华带着凌月站到了框架跟前。
“这是什么？”凌月小小声地问着。
空空如也的框架，除了大气，好似再无其他感觉。
凌华松开手，道：“魔界存九幽，若从仙界直下，浪费许多时间。”
修长的手指探到了虚空的框面上，似是有浮光乍起，层层的水云从那指尖荡漾开，铺满了整个虚空。水云青亮，卷着漩涡，凌华退去半步，等待着它的沉静。
“此物便唤它‘三界镜’吧。”
浅显的名字，凌月瞬间便明白了它的奇妙，再看那水云慢慢变得平静，真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出现一般。
“对了……”凌月一眨眼，“云昭怎么办？”
凌华道：“兮兮自会去接他的。”
“兮兮？”它不是被关了禁闭么……
像是明白她的疑惑，凌华缓缓道：“兮兮若是乖巧，灵泉掌宫也不必天天操心了。”
凌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再次问道：“魔界……云昭能去吗？”
水云归于平静，圈圈绕着，像是异界的入口。
凌华牵起她的手，向着镜面走去：“他不是常人，自是能去的……”
不是常人？来不及错愕，眼前便是骤然一暗。
周身的气息包裹在漂浮的黑暗之中，如同浮萍漂泊，克制不住身体的力量。若不是那人紧紧的牵引，凌月觉得自己许是要是永远沉在此处了。
无依无根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昏暗的光线再度出现在四周。
脚下刚稳，凌月回首望去，正好看着那一点青亮自半空消失。
广褒的世界充斥着昏暗，铅云笼罩着大半的天空，偶有一丝电光在远处一闪而过。
两人似是站在了某处的山谷入口，两座高山阴沉至极，山间的林木树冠汇成了极度阴深的氛围。
凌月不由向着那人背后靠了靠，一晃眼时，竟是有人影自山谷方向慢慢走出。
数十名黑衣女子由一人带领，排成两列，很快地走到了跟前。行礼之时，为首那人恭敬道：“弑神谷、恭迎帝君。”
凌月眉头微挑，便见那人缓缓起身。
白皙的面庞五官极其清丽，眉黛平和，嫣红的眼线微微扬着妩媚的弧度，眼角边的花瓣更添了一分姿色，双唇微抿，又显得端庄大气，虽是矛盾的感觉，却不妨碍她独特的美丽。
凌月还未惊艳完，便见两列女子迅速站到了两边，像是笔直的道路。那女子一侧身，做出有请的姿势，当先便走了进去。
“月。”凌华轻声道，“跟着。”
凌月乖乖地跟着，一路上偷偷地打量着两侧的女子。
黑色的衣裙显得那些女子都是窈窕的身姿，统一的发型，统一的妆容，连面上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僵硬。
比起仙界的仙侍，这些女子仿佛都是雕出来的一般。除了五官不同，全部都是阴恻恻的死人面孔。
凌月不由抖了抖，对这魔界简直提不起半分好感。
却不料入谷那一刻，竟是扑面而来的明媚温暖。
华美的府邸占据了整个山谷，有近乎透明的结界将阴沉的天色隔绝。
结界上星图遍布，一只绘着金乌的圆盘挂在西面，像是正落的夕阳，东面却只露出了半个与之相似的圆盘，那纹路，依稀像是桂树。风在谷中流动，小桥流水，绿树红花，极尽风雅的亭台楼阁座落四处，若是增添些许鸟啼之声，怕真是会错认了人间仙境。
黑衣女子带着两人行至一处极雅的院落，回身一福道：“魔尊大人正在赶回，还请帝君暂在此地休息。”
凌华微微颔首，走进院落。
凌月正要紧跟上前，女子却是伸臂一拦：“姑娘可要换个院落？附近还有一处小院，定不会太过烦扰。”
这是为何？凌月咬唇，满眼的不愿好似并未传达到她眼里。
黑衣女子虽是询问的模样，却是有着一股执意。
“不必了。”
前方忽而响起平淡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重。
夜眸之中毫无波动，凌华看一眼凌月，淡淡道：“她与本君一院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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