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回府
几个月的练兵习武，戚行野晒得黑了一些，但眉眼仍旧英挺好看，一双凤眸坚定更甚从前，不知是否是上官离的错觉，竟有些顾盼生辉的意味。
上官离一敲脑门，有些尴尬地低下头。
“表哥……”江格鱼放下手，凝眸看向廊下，嘴边扬起个灿烂的笑来：“表哥，你回来了？”
戚行野冲着江格鱼笑了一下，眼睛在上官离身上转了一圈，不咸不淡地收回。
江格鱼刚要抬脚小跑过去，就见一道暗紫色的身影从廊后的转角缓步行来，脚下的动作倏然一顿。
上官离微微睁大眼，看着那抹突然出现的身影，一时有些失言。
裴宿？他何时来的定国侯府？又怎么会和戚行野在一起？
戚行野似乎并不意外，他微微转身，扭头看着裴宿，道：“大神官的事处理完了？”
裴宿毫不失礼，躬身道：“是的。这便回去了。”
戚行野微微后退，给他让了一道路：“本世子就不送了。”
裴宿轻轻颔首，目光扫过上官离的脸，定格在一片残雪中的江格鱼脸上，牵了牵唇角。
江格鱼接收到他的眼光，有些慌乱地低下头，五指猛得攥紧了襦裙，很是抗拒的样子。
上官离更加疑惑了。
她看了眼裴宿，小心翼翼地低下头，询问道：“郡主？”
江格鱼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她抬首局促地瞧了眼上官离，余光察觉到裴宿愈发灼人的目光，竟然一个转身，抛下众人小步跑开了。
“郡……”上官离回身，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江格鱼居然连她的亲亲表哥都不要了？
也不知戚行野知不知道裴宿提亲的事，她看了看廊下的两个男人，咬了咬唇，脑子有些乱。
初冬的新梅傲然凌立，几日飞雪时很轻易地着了一层厚重的缟袂绡裳，有什么人踩着咯吱咯吱的陈雪而来，惊乱了一树残白。
穿绕过小道梅园，江格鱼被埋在雪中的一根枝桠绊到，脚下一个踉跄倒进了一片朔白里。
江格鱼半伏在地上，身上有些疼，心也跳的很快。
为什么那个人也会来？他又为什么要来，偏偏挑戚行野回府这天来！？
江格鱼几分气恼地捶了下地，眼眶红红的。
倏然折角处传来轻轻的踩雪声，紫色的衣摆垂在她的眼前，什么人蹲下身，轻轻捏住了她的胳膊：“起来。”
四周忽然陷入一片寂静。
意识到来者是谁，江格鱼如临大敌，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往后一坐，身上沾染的寒凉白雪扑簌落下。
裴宿顿了一下，慢慢收回手，一丝不苟地看着她。
“你走开。”江格鱼手撑着地，吞咽了一下：“离我远点！”
裴宿不甚在意的站起身。
“退后一步。”江格鱼眉头皱在一起，“不，三步！”
裴宿依言往后小退了三步，漠然道：“郡主，您先起身，地上凉。”
“要你管！”江格鱼蹬腿起身，质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裴宿微微一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亲人一些：“裴某迷路了，幸好遇到了郡主。”
江格鱼狐疑地看着他，往左手边指了条路：“往那走。”
裴宿上前一步欲要行礼道谢，不料步子还没跨出来，江格鱼就夸张地往后退了一大截，警惕道：“你别过来！”
裴宿脸上的笑缓缓落下来，神情有些冻住了：“郡主何故如此反感裴某？”
“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连着几日被裴宿找上府的江格鱼已经不胜其扰，“不要来了……”
“为什么？”裴宿明知故问，冷声道：“可是裴某很喜欢……”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江格鱼鼻尖红红的，看起来像是快哭了，“你不要来找我了，我不会嫁给你的！”
裴宿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脸上并无恼色，只是道：“可是世子不会娶你。”
为什么他也这么说！
江格鱼胸口起伏几下，有些生气：“不关你的事！你……你要是还有些良心，看在我救过你的份儿上，别来找我了……求你了！”
提亲、登门，数之不尽的蜚语流言，父亲给她的压力，母亲的叹息，戚行野的不闻不问，林林总总，都已经快将她逼疯了。
裴宿闻声低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如一柄羽扇，掩盖了他纷扰的思绪。
“为什么？”裴宿沉默了半晌，忽然出声问道，眉眼微凉，“裴某一直记得郡主的恩情，绝不会伤害郡主的，您不必这般怕我。”
“那……”江格鱼咬了咬唇，敛下眸子，“那都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不要你记得，我只求你能不能不要……”
“当日若不是郡主对裴某伸出援手，裴某现在或许还是个小乞丐，也可能已经死了……”裴宿神情冷却下来，试图上前一步，“纵使过去多年，又怎么会忘呢？”
江格鱼被他逼问地有些懊恼，又有些愠怒：“若知道你会这样纠缠我，我那日绝对不会救你！”
裴宿露出一副有些受伤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无妨。郡主真的不愿意？不再考虑考虑吗？”
“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江格鱼连说三遍，斩钉截铁的。
“好。”裴宿敛下眼帘，轻声道：“裴某答应郡主。”
江格鱼眼神扫过来，仍旧怀疑：“真的？”
裴宿颔首，微微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冷，又倏忽变得有些扭曲：“但请郡主……”
江格鱼紧紧盯着他的笑脸，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什么？”
裴宿话说一半，轻轻咬了下后槽牙：“罢了。”
江格鱼：？
裴宿退后两步，很是知礼地返身走了，徒留江格鱼一人愣在原地，咂摸他话里的未尽之意。
“世子殿下。”上官离看着朝她走过来的戚行野，低头行了个略显潦草的礼。
戚行野瞟她一眼，看着她歪七扭八的礼，嘲讽道：“当了三个月的客卿，上官仙师真是越发知礼节，守规矩了。”
上官离暗暗翻了个白眼，不客气的回敬道：“三个月过去，世子殿下的心眼儿不出意料的又小了一圈呢。”
“巧言令色。”戚行野不客气的做出评价。
上官离微笑道：“谢谢夸奖，但是您用错词了，这叫舌灿莲花。”
戚行野斜睨了她一眼，淡漠道：“本世子没功夫同你闲扯。说吧，你怎么在侯府。”
“履职啊。”上官离扬了扬手中画的抝捩欹斜的符箓，眯起眼笑道：“正要去您房里驱邪洗尘呢。要不要一起呀？”
戚行野怎么会听不出她话里刻意的膈应，话语中稍露不屑：“不必了！你自便吧！”
说罢便抬脚欲走。
上官离挑了挑眉，忙喊住他：“喂！戚行野！”
戚行野步伐一滞，有些意外地回过首：“你叫我什么？”
“戚……”瞧见戚行野不怎么好的脸色，上官离溜到嘴边的话倏然顿住，“世子，当然是世子殿下。”
戚行野情绪沉淀下来，但语气依旧不佳：“何事？”
上官离上前，开门见山道：“大神官提亲的事你可知道？”
戚行野深深地看了上官离一眼，道：“知道。”
上官离问道：“你怎么想的？”
戚行野讥讽地笑了一下：“关你屁事。”
“唉！”上官离单指摸了摸鼻尖，“话不能这么说，怎么能不关我的事呢？”
戚行野盯着她。
“你，想不想娶郡主？”
戚行野闻言微微眯了眯眼，唇角一提：“这就更不关你的事了。”
上官离连忙否认：“当然关我的事！”
戚行野怔了一下，饶有兴趣地低下头，微微凑近，轻轻哼笑了一声：“你倒是说说，关你什么事？”
上官离没料到他突然靠近，微微往后倾了倾腰，咳了一声，反客为主道：“难道世子不知道？”
“我知道了。”戚行野徐徐敛起了笑容，那股子意兴也尽数收回，讥诮道：“你喜欢我？”
上官离浑身一僵。
卧槽……他果然听见了！
这这这，这怎么办？这真的只是个美丽的误会……
上官离尴尬地笑了笑：“嗯……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戚行野看着她眼里玩笑似的神情，也猜到了七八分，眸色微微沉下来，轻轻摇了摇头道：“没有。一点也不明显。”
上官离：“……”
这……她怎么回。
“所以……”上官离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住戚行野的肩，把他缓缓推开，陪笑道：“你想不想娶郡主？”
戚行野站直，不假思索道：“想啊。”
上官离脸色一变，赤橙黄绿青蓝紫不断切换。
啊这？她瞎了？
戚行野居然喜欢江格鱼？她怎么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然而她忽然转变的脸色在戚行野眼中就倏然变了味道——这表情，倒像是不开心了一般。
他细细盯了上官离半晌，忽然嘴边掀起一个宛若晴光映雪的笑容：“你……”
上官离猛得回过神，被他脸上的灿烂笑容闪了一下，再度恍惚了一下。
“你吃醋了？”
上官离：？？？？？？？
“什么东西？”上官离眼睛都瞪圆了，不可思议地看向戚行野。
戚行野一副将她看穿了的模样，心情都跟着愉悦了：“原来是这样。”
上官离咽了咽，小心翼翼道：“那个，世子殿下……其实我……”
戚行野把手一抬：“不必解释。我明白的。”
上官离：……
你明白个屁！
“我不会娶郡主的。”戚行野笑了笑，眉眼清澈干净，“她太单纯了，我不喜欢。”
哦。
哦。
行。
上官离自顾自地点点头。
戚行野递过来一个探寻的眼神，眸中隐有笑意。
这该死的女人，她果然喜欢我。
嗐，本世子这无处安放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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