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一辆老旧的公交行驶在马路上，天空的铅色深沉，乌云密布，翻滚同时酝酿着雷霆万钧。

        空气中潮湿闷热，有蜻蜓低飞。公交车在街角拐弯，一道闪电骤然划过天空，泛黄车窗上映出一张年轻女孩子的脸。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背着黑书包，齐刘海，不长的头发松散扎在脑后。

        她正支着下巴百无聊赖望着路边一株株倒退的樟树。

        随着那道闪电划过，沉重的阴云仿佛破了个口子，唰地下起雨来。

        哗啦啦，哗啦啦。

        整个小城都浸在湿润的水汽中。

        这是南方夏季常见的天气。

        公交司机是一位面容和蔼的中年大叔，他边将车靠站停靠，边朝那个女孩子喊：“小忘，你要下的站到了。我带了把伞，你拿去用。”

        年轻女孩起身道：“张叔那你呢。”

        张叔道：“没事，我带了两把。”

        见那女孩毫不客气地在袋子里摸出伞，张叔又忙补充道：“乔忘，伞下次让你妈再带给我就行了。”

        不出所料，乔忘小小地勾了勾嘴角。

        瞌睡有人送枕头，顺水推舟的事。

        这个点车上没什么人，站台更是空无一人。激烈的雨水冲刷着雨刷器，随着车门打开，乔忘拢了拢外套，带着点坏心眼的回头说，“您呀，不如亲自来我家坐客，我妈煮饭可好吃了。”

        张叔瞬间道：“这怎么好意思……哎哎哎别走啊，乔忘，小乔，小忘，别忘了你说的话啊！”

        乔忘好笑地撑伞走进雨幕中，回头看张叔还在说，看着口型，估计是说话算话之类的。

        她笑嘻嘻比了个“ok”的手势，是一派年轻人的朝气，在车厢与车轮挤压发出的吱呀呀声音里，公交车屁颠屁颠般满意地开走了。

        直到看着那辆公交逐渐远去，乔忘才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眼腕部的手表——15：05，转身朝回家的方向走。

        乔忘已经记不清是几岁时和妈妈搬到这座城市，但这并不妨碍她在这的生活。作为单亲家庭的孩子，她对父亲的印象是模糊的，但乔忘并不觉得自己缺少了什么。

        读中学那会，乔忘是常搭张叔的公交上学的，小镇人少，大家都相互认识，张叔经常关照乔忘，后来看张叔经常上门送什么蔬菜水果之类的，乔忘才琢磨出几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当时她又好气又好笑。这么多年眼看着乔忘长大了，两人也快修成正果了。

        雨来得急，身上不可避免湿了，小镇街上没有多少行人。

        她拐了个弯，继续沿着人行道走。现在很多大城市的规划都是面子工程，实际上下水道系统不忍直视，一到下雨就原形毕露，更不提这座连面子工程都不怎么样的小镇了。

        涨起的积水没过乔忘的鞋子。拐弯的一刹那，一种奇怪的感觉穿过乔忘的身体。

        仿佛穿过了一层薄薄的水膜，跨入了另一个空间，陌生的感觉袭卷过身体，明明这是一条她以前上下学走过无数次的街道，无论是路边缺了个盖子的垃圾桶，还是坑坑洼洼不平整的水泥路和招牌褪色了的店铺，没有哪一处和记忆中不一样。乔忘还是莫名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哪里来一整妖风，手中雨伞脱落，她下意识去抓，与此同时，一道闪电唰地劈过天空，将周围照亮如白昼，一刹那空间交叠，乔忘惊恐的发现自己居然站在马路中间，可明明自己刚才才拐弯。

        而她正维持着向前迈步的姿势，而更可怕的是——面前是一个没有盖盖的下水道口，乔忘整个人直挺挺的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瞬息之间，乔忘根本来不及反应。

        黑暗如雨势般袭来淹没了她，两股大力一前一后挤压着她，一时间脑子里划过很多——答应了要张叔吃饭的、再不回家妈妈要担心了，还有那把伞怎么办……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的一个念头是，妈的这天杀的下水道！！！

        ……

        刚刚还迅猛的雨势突然停下了，天色转霁，小镇的街道一如往昔，只有一把孤零零的伞仰躺在马路中间，积水映照着小镇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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