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月会（2）
“你已经多久没新增存银了？”顾兰芷沉声问道。
曲鲤的额上冒出一层汗，他抬起衣袖擦了擦，小声嗫嚅道：“三，三个月。”
“为什么没有？说说吧。”
又是一阵沉默，曲鲤不住地擦汗，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话！”
“掌，掌柜的，我去过几家商户，但是，但是都见不到他们东家或是掌柜，所以……”
“你去了几次？”
“两次。”
顾兰芷冷笑道：“你去了都干什么啦？”
“喝，喝茶，等着。”曲鲤越说声音越小。
“喝茶？”顾兰芷听了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疾言厉色道：“我常说做跑街要有眼力见儿，你去了人家商户，就不会帮人家干点儿活吗？就不会跟人家聊聊家常吗？你就干坐着等！你缺那口茶吗！”
她说了这许多话觉得有些口渴，端起案上的茶盏润了润喉，平静了一下才说道：“现在距离年底还有三个月时间，要是年底考核时你还是这个业绩，那到时候你就自己走人吧！”
说完不待曲鲤回答，她就开始进行今天月会的第二项议程，“郑先生，给大家发下去吧。”
“是，掌柜的。”内账房的郑先生今日也参加了月会，他给每位跑街都发了一页纸。
跑街们接过来一看，原来是自己掌管的有拖欠不还情节的顾客。
“郑先生已经将这些逾期欠款按照一年内、两年、三年都划分好了，在年底之前尽力收回，超过三年的就要计入呆账，钱庄历来是由跑街自负盈亏的，你们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是，掌柜的。”
“只有一点要注意，把握分寸！”
“是！”
“下面进行今日的第三项议程。”顾兰芷看着自己面前的笔记说道。
众人闻言，知道今晚的重头戏要来了——布置最后三个月的任务。
“就剩最后三个月的时间，要求每人新增存银顾客六户，总额不得低于三千两；放款顾客三户，总额不得低于一千五百两；这是总号给咱们分号下派的任务。分号的任务呢？”顾兰芷的左手一下一下轻敲着桌面，她抬起头扫视了一眼众人，沉声道：“在此基础上，每人再新增存银顾客两户，放款顾客一户，总额相应增加。”
她的话音刚落，厅堂内便想起窃窃私语声。自从顾兰芷做了这扬州分号的掌柜，在总号任务的基础上增加任务，历来便是她的规矩。要想在一众分号中脱颖而出，就必须制定更高的目标，否则只能泯然众人矣。
顾兰芷看着在座众人满面愁容，心中自然明白他们的想法，她自己也是从跑街过来的。只见她端起茶盏呷了口茶，缓缓说道：“我知道任务重了点儿。”
厅堂内再次安静下来，跑街们都看向她。
顾兰芷语声坚决道：“一年拼搏在此一举，总号考核分号，也是要以年底账目为准。所以，大家咬紧牙关，再冲一下，年底的账目好看了，落在你们口袋里的银子也才够分量！”
“是！”
月会结束后，顾兰芷刚离开厅堂，侯金就追了上来，“掌柜的，有点事要向您汇报。”
“说。”顾兰芷脚下不停，边走边说道。
“日间见了医圣王家的二公子，他说等他们的那笔存银到期后，就不在咱们钱庄做了。”
顾兰芷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王家今春与河东裴氏联姻，长子王平娶了晋国公裴瑁的姊姊，看来今后的银钱事项都要转去裴氏钱庄了。
“要去裴氏钱庄？”
“是的。”
“他们有了姻亲之谊，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不过跟王家的关系不能断，逢年过节该拜访还是要拜访。”
“是，掌柜的，属下明白。”
“还有事吗？”
“嗯……没了。”侯金欲言又止。
顾兰芷看他这副样子，就明白了他的心思，打趣道：“怎么啦？怕自己第一跑街的位置不保啦？”
侯金没想到顾兰芷一下子就说中了自己的心事，刚刚在月会上，李想不论是存银还是放款，都要压他一头。这个李想是顾兰芷从别的钱庄挖过来的，来宏盛钱庄也就大半年时间，却已经拉来了不少顾客，而且都是大户。他确实感到了危机。
他被说中心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掌柜的，我……”
“有危机感是好事，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嘛。你要看到他的长处，也要看到自己的长处，好好干吧。”说罢不再多言，向内院行去。
此时已近三更，一轮朗月高悬空中。不过顾兰芷向来没有闲暇赏月，疾步回了自己房中。
青蚨刚刚打听到月会已近尾声，于是就赶紧放好了洗澡水，因此她一回到房间就可以沐浴了。
顾兰芷几乎每日都要沐浴，一方面确实是爱干净，更重要的是她喜欢沐浴时的感受。身体浸润在温暖的水中，整个人都笼罩在氤氲的雾气中，她的神经彻底地放松下来，享受这难得的轻松。
可是近来事情实在太多，她的心头压着很多事，此时也很难放下来。
这个新来的县令方沅果然不好惹，跟自己的气场很不合。他先是在宴席上嘲讽自己配不上“兰芷”二字，第二天又派人将那方辟雍砚送了回来。她还专门派人去县衙打听了，是只将她一人的礼物退了回来，还是将所有人的礼物都退回了？幸好，县衙的人说是全部原封退回。
看来此事倒不是针对自己。想想也是，堂堂中书令之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中书令素来官声极佳，确未听闻有什么索贿之事。这给新到任的官员送礼，原是扬州官场不成文的规矩。她这次也是依惯例行事，如今看来这方沅并非此道中人，以后可得在这方面注意了，免得再惹他侧目。
虽说他只是一个七品官，但是毕竟是江都县的父母官，江都县是扬州治所所在，宏盛钱庄扬州分号也在此地，日后少不得要打交道，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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