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我家的双枪将

儿子是个小戏迷。五年前我第一次带他看戏时，他才十三岁，因一出杨赤与李胜素合作的《霸王别姬》，一下子就迷上了京剧。听不懂京剧韵白，每次看戏前打印了戏文温习；每周六雷打不动地随我一起去麒麟舞台，好奇地观察台上台下的点点滴滴；起先喜欢大花脸，后来爱上了老旦、小生、青衣乃至武行龙套等每一个行当；提起梅兰芳、程砚秋、谭富英、叶盛兰，熟悉得仿如自家亲戚一般……因为有他，我常常跟人说：别说京剧只是年纪大了才会看的东西，其实所有年龄段都会喜欢上，关键只在于，你有没有真正走进剧场。

        看戏四年，京剧深深影响了小家伙的生命。在我这做母亲的看来，最宝贵的还不是他知识面的丰富，欣赏水平的提升，更重要的是视野和生活圈子的拓展，让他接触到一种意蕴无穷的文化，一个精彩纷呈的领域，一种强韧的生活方式，一群可爱的人。那年中考，作文题目《心灵的憩所》，儿子写了京剧，写了这门古老艺术带给他的享受，写了坚守舞台的京剧人给他的感动与震撼，写了这颗小小童心，在京剧世界里收获的无尽灿烂。一切发乎内心，写得真诚自然，那些京剧唱词也引用得异常熟练：“浩然正气冲霄汉，惊醒了星斗闪闪寒。骇浪奔涛增婉转，风叱云咤也缠绵……”这篇作文得到了接近满分的分数，帮助他顺利考上了理想的学校，这是京剧，带给一个小戏迷的意外福气。

        看戏不久，他爱上京剧精彩多姿的造型，正好京剧院有拍摄京剧造型照的业务，我便带这个小戏迷去过过瘾。他最喜欢的一出戏是《八大锤》，视双枪小将陆文龙为偶像，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陆文龙的扮相。那是装束非常复杂的一位武小生，戴太子盔，上翎挂尾，穿白龙箭衣，扎大带和绦子，蹬厚底，舞双枪……在京剧院老师的热心帮助下，儿子认真体验了京剧演员扮戏的整个过程：勒到头晕恶心的勒头吊眉眼，沉重得腿都抬不起来的厚底靴，看着简简单单、实则奥妙无穷的每个亮相……处处令他好奇令他惊叹。每个男孩子的心里，都有一个陆文龙吧，纵然现实条件不允许，也都梦想着自己成为一个神勇强悍的盖世英雄吧，笼罩在那身粉墨与盔甲下，一向稚气的儿子，忽然变得那样沉稳成熟，似乎真的触摸到了千古名将的精神世界。至于最后拍出来的照片，当然离专业演员的风采差得老远，但是那稚嫩而又专注的小面孔，天真而又昂扬的精气神，于他于我，都是无比宝贵的纪念。

        今年的他，已是十八岁的高三学生，这个周末，就将踏入高考考场。时光就是这么快，做父母的能做什么呢，简直是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帮他捡拾和珍存生命中的美好记忆。世上并没有真正的无敌双枪将，但每个孩子终将成长为生活中的战士，独力面对种种未知的强敌，你不必焦虑，也不必担忧，有你的支持与陪伴，他会比你期望中做得更好。槐花落了，合欢开了，又是一年的毕业季与考试季，祝愿所有的孩子们都能掌控属于自己的战场，在未来的岁月里，自信，明朗，全凭殿下双枪勇，哪怕敌军百万强。

        （宏济大舞台本周京剧演出：6月6日下午15:00《小上坟》乔子涵、王帅；《打瓜园》薛野、赵文宝；《失子惊疯》杨鹏程、张潇涵；《红桃山》白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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