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花甲仙鹏张幼麟

闻听本周“浦发之韵”京剧晚会，武生名家张幼麟将彩唱一折《收大鹏》，真教人又喜又惊。喜的是，《收大鹏》这出精彩武戏久未现于滨城舞台，如今不但得见现场，还是当今最好的大鹏张幼麟先生亲自演出，实是戏迷大幸；惊的是，先生年届花甲，能登台彩唱已经值得赞叹，居然还能演出这样一出功夫繁重的大武戏，简直有些不可思议了。

        张幼麟先生乃是天津京剧院之宝，教授弟子、编排武戏的技艺业内无不景仰，但近年已经不常登台，拜睹他现场演出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月初小灰有幸，在天津看了一场他和学生王大兴合作的《对刀步战》，津津乐道至今。这出戏讲的是明朝三关总兵周遇吉大战李自成麾下大将李洪基的故事，乃是武戏中难度较高的身份戏，周遇吉以靠把老生应工，既要工架沉稳大气，又要身段边式利索，开打火爆，做表繁重，还要唱牌子，非技艺、资历都达到一定境界的名家不能胜任。《对刀步战》与周遇吉壮烈殉国的《别母乱箭》连演，本是早年间谭鑫培、余叔岩等前辈大师的拿手好戏，如今已经绝迹舞台多年，最近一次连演还是在1945年，主演张世麟先生，就是张幼麟先生的父亲。

        时隔半个多世纪，张幼麟先生已经成长为新一代掌门名将周遇吉，气势沉雄，神威凛凛，唱念几有金石之音。最令人惊异的是，开打极其炽烈火爆，对枪、对刀、步战层层递进，打得风狂雨骤水泼不入。以往概念中，武生随着年龄增长，多由筋骨开张转为潜气内敛，手法身段点到为止，仅以风范气度服人；而张先生的唱法，仍是风范气度与迅捷勇猛兼具，全不“偷功”，那份过瘾至极的观感，简直让人喊破嗓子喝彩都无以表达。与他对戏的王大兴正当盛年，素以台风迅猛利落闻名，但是和先生几番过合，也得全力铆上才接得住。

        实是令人五体投地的拜服。先生并不是自幼入行，十六岁才开始学戏，硬是几年内练就一身本领，这背后不知道是下了多少难以置信的苦功。先生在访谈中说，当年只因一个动作走不地道，就被父亲命令摔“肘棒子”示罚，一摔摔五六十个，摔得都起不来了：“……京剧演员要想‘出来’，就是拉戏，不拉戏不行，没受过严格残酷的训练不行，不练怎么‘出来’？”而如今，先生以花甲之龄，梅花奖、国家级非遗传承人等业界至高荣誉在身的地位，仍在台上如此生龙活虎，可见这份严格残酷的训练从来未曾间断过。

        每次看老先生的戏，心里总翻腾着一句话：京剧前辈都是活神仙。如今的京剧舞台，貌似这份仙气随着京剧大环境的衰败，越来越是淡薄难寻。早年间六七十岁还能登台的老先生不在少数，如今五六十岁登台已经近乎神迹，倒是有不少三四十岁正当壮年的名角儿，眼见着成名之后疏于练习，嗓子也回了，功也抽了，这戏也不能演，那戏也不能唱，早早淡出舞台。今次这出名贵难得的《收大鹏》，不仅戏迷该看，专业演员也都该来看一看，想一想，如何学学这份神气，沾沾这份仙气，让自己的生命里，更多更好地拥有着戏。

        （宏济大舞台本周无京剧演出；人民文化俱乐部“浦发之韵”京剧晚会，北京、天津、大连三地京剧院联合演出：1月10日19:15《四郎探母》；1月11日19:15《收大鹏》《春闺梦》《小宴》《锁五龙》《野猪林》）

        （配图：《收大鹏》张幼麟饰金翅大鹏（资料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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