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戏保人”与“人保戏”

本月宏济大舞台的“每月一星”名家演出，邀请沪上名角史依弘贴出《玉堂春（起解·会审）》，令我等戏迷兴奋不已。史依弘少年成名，功夫扎实，文武双全，昆乱不挡，擅演的大戏随便一数就是好几巴掌：《白蛇传》、《百花公主》、《杨门女将》、《贵妃醉酒》……其实更盼望她演这些滨城难得一见的戏码，《玉堂春》实难算是上上之选，但是只要有她来演，什么戏码也都将就了。

        演员和戏码之间，素有“戏保人”与“人保戏”之说，道明两者相辅相成的关系。有的戏天生底气足筋骨壮，行当齐全程式完备，剧本捧在手里一看已经让人荡气回肠了，演员只要略具水准，演出来就能赢个满堂彩，此之所谓“戏保人”；“人保戏”呢，就是纵使戏码本身先天不足，凭借演员过人功力，演出来同样是一台好戏。依我个人看，现在的电影圈，大多“戏保人”，以天马行空的本子，眼花缭乱的大制作，随便搭配几位青春靓丽的面孔，就能卖个好座，一位位基本不懂得演技为何物的巨星也纷纷诞生；而京剧，自古以来就是“角儿”的艺术，关键在人不在戏，“戏保人”的情况少见，一直都是“人保戏”的情况居多。

        《玉堂春》之起解会审，在我眼里就是“人保戏”之属。这个戏，剧情直白，场面单调，人物也少，“起解”一折，就是苏三和崇公道两个人绕着圈子行路，你一句我一句地干唱干念；“会审”倒是添了三位配角，变成三人坐着，一人跪着，一个多小时里你一句我一句地干唱干念。若是表演不给力，这出戏演半小时已经足够让全场睡倒了，但是一个好的苏三，好的崇公道，好的王金龙，好的红袍蓝袍，就是能在这样一个有限的空间里演出无穷戏味来，苏三的经典唱段，崇公道的劲道念白，公堂上三位官员配合默契的细腻表演，就能把这出戏变得让人百看不厌。前辈四大名旦，都以各具特色的《玉堂春》为能，每逢重大码头，还经常以这出戏作为打炮戏呢。

        最称得上是“人保戏”的，我觉得《大探二》算一个。拖沓冗长的剧情，不知所云的大段水词儿，那真是不是好角儿演都让人忍不下来，但是一旦有名角贴演，立马变成金贵好戏，对白惟恐不多，唱腔惟恐不长，越是拖沓越是过瘾，让人深深体会到京剧作为一门表演艺术的魅力。当然了，这样的名角若是能演个“戏保人”的完备本子如《锁麟囊》、《四郎探母》，那更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了，整出戏繁花似锦，字字珠玑，每一个瞬间都弥足珍贵。

        其实，生活中的常情也都是这样吧，“戏保人”少见，“人保戏”居多。很多事物，都要看是应在什么人的身上。同样一件事，一个细节，一个动作，一句话，有的人就能做得干净利落，赏心悦目，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有的人就怎么做都不像样。一个好的基础，固然能让人事半功倍，但是若想真正有所建树，还是不能过于依赖客观条件，先从自己身上想办法吧。俗话常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实际上，衣裳和鞍的质素如何，关键吗，重要吗？更多时候，衣裳靠人，鞍，是要靠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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